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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华新民转胡同

2002-12-1 11:00| 发布者: 陈悟

    有人说,华新民在气质、思维逻辑上是西方人,也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但华新民自己不喜欢这个评价,她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可以实现的。

“胡同保卫者”华新民女士常年奔波在北京旧城区,她对乱拆四合院痛心疾首。

华新民和朋友合办的“留住四合院:北京之魂”展览,吸引了很多人。

 
  华新民,散文作家,1954年生,中法混血人。祖父是原京汉铁路的总工程师,解放后,在北京市规划委员会的前身——都市计划委员会任总工程师。父亲是原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华新民生在北京,长在胡同里,1976年全家迁到法国,1978年回国结婚,后又返回巴黎。婚后有两个女儿,一度当全职母亲。90年代初随来北京工作的法籍华人丈夫回到北京。华新民从离开中国到回到中国其间十几年,其实经常回中国住一段时间。她觉得中国是她的老家。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推土机推到老家的城里来了,从此致力于保护老北京和胡同文化。现任中国战略与管理研究会文化发展委员会人文环境保护委员会副秘书长。
  那天,我第一次拨通华新民的手机,她正陪着一些人参观胡同。她让我晚上7点把电话打到她家,电话里的她北京话说得很溜。晚上,我把电话打过去,说出想跟着她在北京胡同转一转的愿望,她问了我一句话:你了解北京的胡同吗?我说“肯定不如你了解?她停顿了一下,留下了我的电话。随后又说,她的自行车刚刚被人偷了,问我能不能帮她打听在哪儿能买到旧自行车,她说旧自行车不容易丢,还说没有自行车,她感到特别不方便。放下电话,我忽然想起,在整个通话过程中,她没有问我的名字,于是,再次拨通她的电话,告诉她我的名字。只听到,她轻轻地、疲惫地在电话里说了八个字:今天我很累,糊涂了。刹那间,我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她为什么那么费劲儿地保护北京的胡同呢?
  第二天,她打来电话,说一个她极力想保护的胡同里的一栋房子刚刚被拆了,她要?打的?去那儿看一看,并说在那里等我。我赶到目的地,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老外,白皙的皮肤、黑里带黄的头发、高高的鼻子,蓝色的眼睛,那一定是华新民了。她穿一条黑色长裙,着淡绿色短袖衫,双手抱肘,站在一堆瓦砾面前,正想着什么。我走过去,跟她打招呼,问她:“这房子是有关文件规定不能拆的吗??她说:“这房子倒不是有关文件规定不能拆的。但它是很好的,解放前是同仁堂乐家的宅子。而且,你知道,我要保护的是整个北京的胡同啊!这房子位于胡同口,一旦拆了,整条胡同不就残了吗?”她接着说,前天她带人来参观时,眼前这房子还好好的,她看到墙上贴着盖着红戳的纸,知道要拆,就找文物局的领导,找建委,跟他们商量,看能不能不拆。还没等到回话呢,昨天这房子就拆了。
  新民边跟我说,边向身边的工头请求:你们能不能先不要拆那里面的半扇房子?工头说:你是谁?要做什么?她说,我是保护文物的,想把这条胡同保护起来。工头奇怪地看着她,摇摇头。她看到迎面那半扇屋里有一根十分粗的柱子,就说,你们看,那柱子多粗啊,好好的,拆了多可惜!民工们告诉她,那是铁的,刷的红漆,我看到新民遗憾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一些。她接着跟我介绍这栋房子。说它原是个挺好的饭庄。而现在它的前脸、屋顶和两面墙壁都没有了,就像一幅巨型解剖图,竖在路边。来往的行人视若无睹,只有她,久久地凝视着。她的身后是一座高高的玻璃楼。看着4个民工抬着一根30多公分粗的大梁往外走,华新民问:你们往哪儿抬?民工们说一个警察家里要用。华新民说:这么好的木料,怎么就抬到警察家里去了呢?
  后来,她又带着我,在这栋房子附近转了转。她真的太熟悉北京的胡同了。她告诉我,不远处有个八国联军时期盖的小洋楼,已经拆了。那个抗日时期的大仓库,看来也要拆。不远处还有两个挺好的四合院儿,有一个门关着,她让我扒在门缝往里看了看。那个小院十分温馨整洁。另一个四合院的门开着,我们推门进去,幽静的院子里满是藤萝,石榴树,柿子树,枣树。华新民和气地跟院子里的大爷大妈打招呼,看着一个?地道?的老外,说着流利的北京方言,与胡同里的普通百姓亲热得就像一家人,我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她抚摩着院子里的一棵老枣树说,这棵枣树得有100多岁了,要是砍了,多可惜啊。
  她说她小时候,住在北京东城一个独门独院,院里有枣树,有很多花,她常和小朋友在院子里跳皮筋。每天背着书包拐几个弯就到学校了。当时,下雨,下雪的时候较多,院里的四季感比较强烈。下大雨时,可以穿着靴子在水里玩。北京的风天,住在院子里和住在楼房里的体会不同,她躺在房间里听着树的摇摆声,非常担心树会被拔起来,等风静下来,树也不动了。她觉得小院里的生活,不出门就有很多感受。她还说,在世界的所有大都市里,北京胡同的墙是最温暖的。有文化人形容胡同里生活的最大好处是清静:只要进到胡同100米之内,就了无车声,静到一片树叶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华新民说:北京的胡同消失一条,古老北京的记忆就丧失掉一段。她还说,昔日里,她进过数不清的四合院,那些进去了就不想再出来的四合院,现在有好多已经再也找不到台阶了,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藏在它后面以及那条胡同里的故事。石头没有了、门钹没有了、壁虎没有了、蝴蝶花没有了、落在地上的柿子没有了,人也没有了,四周围没有一条生命了。华新民认为:如果我们把一些美的东西、美的建筑,很多好的传统的东西给破坏掉,让他们消失了,那实在是一种退步。是一种很可悲的现象,现在西方的一些建筑师将中国建筑的优点糅合在他们的建筑里,而我们自己却不珍视自己的东西。可能有一天,我们要到国外去寻找自己的东西了。
  在老院子里能够感受历史,因为老院子里保存着古色古香的沧桑感,走在胡同里,才能感觉到历史的存在,因为那是活的历史。所以,华新民觉得现在急需规定一个胡同保护法。她想说服一些开发公司,能不能从文化的角度,能不能从民族、国家的大利益考虑不要拆胡同,而是修缮它、经营它。但是,华新民的劝说工作远远赶不上拆迁的速度,老房子拆得实在是太快了。眼看着那巨大的铁爪把一整块一整块的院墙给抓下来,一棵棵老树被撞倒,堆积如山的砖块裸露在黄土上。
  华新民指着那一片废墟说,一些开发商把北京老城当地皮了。北京的老城不是地皮,那上面的房子也不单是房子,那是文化,他们把文化都铲掉了。在她眼里,北京的胡同是世界唯一的,中国独有的文化,她坚持认为,每一条胡同都需要我们小心地对待它。现在的问题是,她不想让整个北京的胡同消失,但拦不住。
  华新民经常在焦急、无奈、甚至伤心中度过每一天,但她有一种对挫败无所畏惧的韧劲,有人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屡战屡败,很多人都心灰了,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说她永远记得父亲在回国初期,觉得北京老城胡同里的树很多很好,就在胡同里走了约一年,把众多胡同里树的数目与位置记录下来,交给园林局。这种老实而执拗的工作方式遗传给了华新民。
  有人说,华新民在气质、思维逻辑上是西方人,也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但华新民自己不喜欢这个评价,她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可以实现的。
  当我问她,已经动手拆了的房,再做工作让不拆,怕是不行了吧?华新民说,民族文化宫南侧的四方区就是由于她和一些学者的呼吁,只拆了一点,没有再拆下去。还有新鲜胡同的几个院子,也因为她提了建议,使规划更改了。
  另外,华新民对一些精品胡同的设计,提出的主要是弄清洁,保留沧桑感,而不是把墙刷得像布景一般,这个建议政府很快就接受了。还有北京市规委也和她所在的人文环境保护委员会在最近有些合作很成功,尤其在组织公众参与规划方面,效果不错。有关领导说,以后做规划,要有公民参加。
  华新民说,她一直特别想带着好多人到她去过的院子,开开门,到小院的深处,去看看,让他们切身感受并知道,北京有多美。今天,她仍这样认为并为之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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