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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法国妇女向社会各界诉香港富华国际集团

2002-12-1 11:00| 发布者: 华新民

    这里是我的祖宅,是我父亲的产权,我们有1951年北京市人民政府发的"房地产所有证".现在此宅刚刚被毁成了废墟(红星胡同53号和55号),没有人征求过我们的同意.

 

 

 

 

 

 

 

 

美丽的院子,直到文革前都基本上是这样

    只二十几天的时间,我的无量大人胡同(现名红星胡同)便被拆成了一片废墟,我自己在无量大人胡同的家(现53号和55号)--祖父华南圭在九十年前为家人亲自设计的一座八角洋房,和那曾是一个美丽花园的院子,也被强毁成了一片废墟。

    守护古城七年,用一支蘸着无尽柔情的笔,睁着一双苦苦哀求的眼睛,拖着疲惫的脚,敲开无数个美丽的四合院的门,追着扬起的灰尘。

    只要看到那些扛着镐的民工,我心里就发抖。但他们今天走进了我家园中的家园,他们爬上了我家的房顶。七年以来,我第一次以房主人的身份站在这种场合,我忽然之间比任何时候都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拆”:当这宅子是家中老一辈的血汗筑成时,每砸碎一块砖每揪断一根木头都像直接砸在心上,感到的是一种剧烈的痛楚和窒息。

    其实站在我家房顶上的并不是民工,而是他们的雇主,是香港富华国际集团下面的房地产项目公司,他们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爬上去了就动手拆,这是什么强盗行径呢?!前几天,当我闻讯赶到我家的院子里,要求那尖利的镐头停下来,因为这是我家的私有财产时,一个高个子着黑衣的人便冲进院子里来威胁我,并且竟还掏出手机说若我不离开他就要叫警察!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耳朵,到底是谁应该叫警察?我是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我的中国祖父和波兰祖母生活过几十年的地方,我父亲华揽洪和姑姑叔叔长大成人的地方,我自己小时候全家搬进邻院去住以后几乎天天过来玩耍的地方。这是我的家,它现在是属于我父亲的私人财产,有民国时期的房契地契作为凭证,也有北京市人民政府换发的“房地产所有证”作为凭证,虽然1955年之后租出去了几十年一直没能收回使用权,但这是受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保护的私有侨产,无论是这座结实魁梧的八角洋房,还是整座院落所占有的土地。我站在我祖父1914年购置的土地上,站在全家几代人留下无数亲切记忆的土地上,站在这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领域上,正不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却闯了进来,凶狠狠地告诉我他要叫警察轰我走!

    在听到这种话的一瞬间内,怒火轰然一下蹿上了我的整个身体,我不再顾得上其它的事情,我现在要维护的是我祖父的尊严,我父亲的尊严,和我自己做人的尊严。这个富华国际集团是谁?他们凭什么在我家墙上和长长的无量大人胡同的墙上到处侮辱性地涂满了拆字,他们又凭什么一镐一稿地刨着属于别人的财产?他们又怎么能动用如此粗暴的人来阻止房主人保护自己家的房产?

    还有,那是在一个多月以前,旁边住东堂子胡同的文物鉴定家史树青家族,告诉我他们在北京市有关国土资源管理部门网站上的一个惊人的发现:东堂子胡同和无量大人胡同的一部分土地,即涵盖着众祖产主土地财产权的土地,竟被市有关国土资源管理部门擅自出让给了富华国际集团所属的这家项目公司,由它去做房地产商业开发,继而又被后者抵押了出去!史家和一些房主人是文革后“落实”了私产的,我家和另外一些房主人是还没有像广东福建那样“落实”的经租产的主人,但我们都同样是合法的房地产权利人,我们自土地所有权而来的当然享有的私人土地使用权受着国家法律的保护,怎么会居然让他人拿去交易甚至被抵押给银行呢?而当史家告到法院之后,当北京和香港的某几份报纸披露了这轰动的案子之后,富华国际集团又拼命地向一些媒体施压,逼迫它们“消除影响”,还声称自己没有抵押别人的财产,声称自己一切手续都是合法的。好在所有的违法证据都是公开公示了的,而地球上能说话的地方也不止限于富华国际集团能够肆意施压、能够摆布的媒体。

 

 

 

 

 

 

 

 

 

 

 

我祖父,母亲和我小的时候

    我父亲和我家邻居们的财产,就这样先被出让,再被抵押,继而又过来摧毁。对史家和我家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和他们还打个招呼,表示要做什么所谓的“补偿”,而对我家则是问也不问一声的野蛮强拆,借口是这房子文革当中已经“归公”,但拆者手里又拿不出任何的法律凭据。我仰望着天空,看着祖父临终前的面孔,不知应该对他说什么,我拿起电话筒,准备把正在发生的灾难告诉远在巴黎的老父亲,但又不敢拨出号码,怕伤害他。我心里在想:你们如此爱这个国家,如此爱这座城市,劳累了一生,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我心如刀绞般地看着正在被毁灭的家,看着正在被毁灭的无量大人胡同。四年多以前我不在北京时,富华国际集团已经到我们的街区里大拆了一次,用一条“金宝路”活生生地破坏了世界规划史上的杰作——元大都的规划,毁灭了本身就是文物的有八百年历史的遂安伯胡同,拆除了无量大人胡同西口和东口的几座壮观的大宅子,尤其是如今已压在他们建的“华丽大厦”下面的梅兰芳故居,那是北京梅兰芳故居中建筑最好故事最多的一所,也是早已被列为普查登记在册文物的。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无量大人胡同开了两个文化沙龙,一个在我家,一个在梅兰芳家,多少中外人士在胡同里穿梭来往,多少中西文化交往的故事在这里织成。尤其是梅家,据梅葆玖等人文章中的介绍,它根本就是当时的一个对外宣扬中国文化的窗口:成百上千个异乡来客是在这里第一次发现了中国的京戏,中国的绘画,中国的手工艺品等,包括像瑞典皇太子和印度诗人泰戈尔这样的贵宾。而我家则是一个文学沙龙,是勤于笔耕的祖母主办的,她就在这里搭建着中西文化的桥梁。

 

 

 

 

 

 

 

 

 

 

 

 

我祖母站在八角房前,大约在上世纪三十年代

    我们无量大人的家更是祖父和父亲两代人,一个身为中国第一个留法的土木工程师,一个身为拥有法国最佳学历的建筑师,为祖国尤其是北京和天津的建设呕心沥血的地方,自民国初年至六十年代连绵不断:铁路,海港,水库,道路,民居,公园,这一切一直都放在八角洋房的案头上,都一直是华家份内的事……而无论民国时期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又有多少中外工程师和建筑师,围在院子里落满芙蓉花的桌子旁边,切磋着中西方工程建设和建筑事业的交往。而在他们商量着种种大事的时候,墙外的胡同显得是那样的和平安祥,我的祖母和我的随父亲乘船来北京的法国母亲,都曾用她们细腻的文笔向西方的读者们描述过无量大人胡同——走在里面的憨厚的老者,经历过几个朝代的古树,冬暖夏凉的四合院。

    还有旁边的也在拆的东堂子胡同,同样记载着近代史上多少中西文化的碰撞:47号和49号的部分建筑是包括同文馆在内的清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此发生的事件写成的书能够摆满几十个书架,这里还是最集中住过大学教授和著名医师的地方:沈从文、蔡元培、吴阶平、林巧稚、丁西林......几乎在每一扇院门后面都是一个名人故居。

    而且这一带的四合院又是多么好(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需要他们“好心”来“改造”的“危房”),其中有很多都是我和叶金中先生在“留住四合院——北京之魂”摄影展中展出的,但在此时此刻正在变成瓦砾:那个有着漂亮隔扇的东堂子胡同37号在上个星期的一个晚上被拆除了,那个带彩窗的别致的民国时期建筑(红星胡同10号)在十几天前被拆除了(见附图),还有我们没有拍摄过的几所大宅院,都已经或正在被毁:东堂子胡同45号院和53号院,红星胡同12号院等。

    只二十多天的时间,既是元代遗存又是近代史博物馆的红星胡同和东堂子胡同已是一片狼籍,如东堂子和无量大人胡同这般厚重的历史画册已被撕成粉碎。然而富华国际集团一边在大肆毁灭着中华民族的文化,一边居然还能借助某些媒体说自己是在做“利国利民的爱国工程”!

    富华国际集团须清楚自己的作为是违法的,有好几个法庭在等着宣判他们,第一是道德的法庭,第二是法律意义上的法庭——因为富华国际集团下面这个项目公司手里的“国有土地使用证”是一个无效的证件,市有关国土资源管理部门把它发给他们是一个侵犯他人权利的行政行为,他们拿着这个证件去银行抵押贷款又是一个侵权行为,这其中就包含着我家的权利:富华国际集团把我祖父在1914年购买的土地(也即我家的土地财产权)作为他们自己的财产抵押了!然后再把银行的钱大量地套出来,然后就成了"最富的富人"了!

    我痛苦地看着仿佛刚经过一场空袭的无量大人胡同和东堂子胡同,它们的消失将使我成为一个永远无家可归的孤儿。但我不能接受这个命运,任何人也没有权利把这个命运强加于我,更没有权利在侵占和摧毁我家的财产之后逍遥法外。侵略者要出去,我和我的邻居们要重建我们的家园,恢复我们的胡同。

    我对这起严重事件一定要讨个说法,不单是以我受人尊敬的祖父和父亲的名义,不单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的胡同的孩子的名义,不单是以所有在中国的中外房地产权利人的名义——我和委托我行事的父亲都是法国国籍,而且是以维护人类文明的名义。

    几年以来,我经常试图去保护一座美丽的四合院,或者一个正在受到某开发商伤害的四合院主人,我也经常写一些文章,来宣传北京这座千年古都的价值,解释爱惜中华民族建筑文化遗产的道理,和介绍有关私有财产保护的法律知识,在报纸上或电视里。但我很少提到自己无量大人胡同的祖屋,因为不喜欢让自家的私事成为一个公众话题。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当我父亲的权利遭到富华国际集团如此践踏的时候,当我家的院子在一瞬间被砸成残墙断壁的时候,当我站在自家院子里却受到一个陌生人侮辱和威胁的时候,我家的私事便不再是私事,便自然和必须成为一个公众话题了,并且是一个中外人士共同的话题。我现在最渴望不过的就是和富华国际集团的某一个代表在一个电视采访中公开对话。

    在我写着这封公开信的时候,我有时又在翻看手里的照片,都是这两条胡同里马上要遭到摧毁的完好的四合院,令人心痛不己。我不知如何才能让他们住手!

    我不稀罕外面的世界,我只喜欢我的北京,但它首先要存在着呀!北京市有关国土资源管理部门怎么可以如此漠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呢?而香港富华国际集团又凭什么有什么权利强暴我们的家我们的胡同我们的千年古都呢?

东堂子胡同和红星胡同里已拆毁和马上要拆毁的几个院落

 

 

 

 

 

 

 

 

 

 

 

 

 

 

 

 

红星(无量大人)胡同10号、东堂子胡同37号都毁于前几天.并且,一切都在继续着.

 

 

 

 

 

 

 

 

东堂子胡同37号

 

 

 

 

 

 

 

东堂子胡同37号内景

 

 

 

 

 

 

 

 

 

 

 

 

红星(无量大人)胡同10号

 

 

 

 

 

 

 

 

 

 

 

红星(无量大人)胡同10号

 

 

 

 

 

 

 

 

 

 

 

红星(无量大人)胡同10号

附:

华南圭(1875-1961)简介:

    江苏无锡人,著名土木工程界前辈。1903年官派到法国公益工程大学学习土木工程,是该校的第一个中国留学生。1910年回国后几度任京汉铁路总工程师,在民国时期担任过天津工商学院院长,中国工程师学会副会长,中国营造学社评议和北平特别市工务局长等职。新中国成立以后担任过北京都市计划委员会总工程师。一生中有很多业绩,如几条重要铁路线的建设和管理,现代土木工程方面的教育(在国内首创实习教育),天津海河的整治和北京郊区水系的考察(最早提出修建官厅水库和整治永定河),北京五环路最早的设计,北京中山公园和天津北宁公园的主持设计人之一,等等。

华揽洪(1912-)简介:

    法籍华侨,中波混血,生于北京,著名建筑师,现退休在巴黎。毕业于法国国立美术大学建筑系和法国公益工程大学建筑系,获法国国家建筑师文凭。三十年代后期至一九五一年,在法国完成五十几项大小不同的设计。1951年毅然抛弃一切,携法国妻子和子女回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1951年至1954年任北京都市计划委员会第二总建筑师,1954年起任北京市建筑设计院总建筑师。在北京的重要作品有北京市儿童医院、幸福村小区和西城区的一些办公楼等,并设计了适合国情的机动车和自行车分路走的立体交*多种方案。同时一生中不遗余力地搭建中西方建筑界交往的桥梁,自1955年帮助中国加入国际建筑师学会始,直到现在。出版过若干著作。2002年获得法国文化部长授予的文化荣誉勋位最高级勋章

华新民 写于北京 2005年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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