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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京味吆喝

2002-12-1 11:00| 发布者: 郝青

    走在庙会上,一声“冰———糖葫芦儿———刚蘸得的葫芦儿哎……”不用吃,大老远的听见这叫卖声,嘴里就忍不住流了口水,一下子驱散了冬日的冷意,让人从心底感到一丝温暖……要知道,在一个多世纪前,这是老北京冬日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声音。

  可现如今,满京城吆喝算得上正宗的也就是城南的吆喝大王臧鸿和城北的冰盏儿王武荣璋了。这两位当年吆喝的旧胡同已经给拆的差不多,传统的京腔京韵中也都搀杂了各地的口音,没有了“语境”,这两位七八十岁的人也只能在各种秀场上卖卖力气,可他们的叫卖已经明显比从前吃力了……

  吆喝,小贩叫卖。北京旧时各业小贩的“吆唤”,有不同的腔调,合为“市声”,颇能显现“北京味”的特色。张恨水曾在《市声拾趣》中谈过北京的吆喝:“我也走过不少的南北码头,所听到的小贩吆唤声,没有任何一地能赛过北平的。北平小贩的吆唤声,复杂而谐和,无论其是昼是夜,是寒是暑,都能给予听者一种深刻的印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方言代表了一个群体的共性。市井民俗的特点融入到叫卖声中,折射出了北京的文化。而从语言学上说,北京方言的特点造就了北京的吆喝。可“文化”不能用“学说”来代替人们的感受,“吆喝”其实最早来源于老北京胡同里的一种叫卖声,经过多年发展、沉淀,逐渐成为胡同文化的一种象征。而人称“京城叫卖大王”的老人臧鸿算得上是京城“吆喝界”的象征了。

  臧老爷子从小就听着吆喝声长大,趸过蔬菜,卖过报纸,行遍天桥、厂甸,由于对生意人的吆喝格外着迷,他特意记下自己所听到的印象深刻的各种吆喝一百多种,还拜了天桥的民间艺人为师,还被老舍先生的夫人称为“京城叫卖大王”并题匾相赠。臧老爷子说过,吆喝首先用词要讲究,形容词、动词、感叹词得用的精到,必须合辙押韵;语调强弱、语句快慢也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声音婉转而有穿透力,该干脆的地方决不拖泥带水,转折拐弯的地方要圆滑。比如夏天卖西瓜的吆喝:“吃来呗弄一块尝,这冰人儿的西瓜脆沙瓤儿;三角的牙儿,船那么大的块儿,冰糖的瓤儿;八月中秋月饼的馅儿,芭蕉叶轰不走那蜜蜂在这儿错搭了窝;沙着你的口甜呐,俩大子儿……”这小小的一段唱词就像一篇文学作品,又是排比,又是比喻。既有直白的自夸,又有隐晦的铺垫,每个词都紧紧围绕西瓜做文章。听了这么好听的吆喝,买家很自然地被打动了,而后再吆喝一声价格:“俩大子儿一牙儿。”

  听过相声《卖布头》或《改行》的,都不免会佩服当年那些叫卖者的本事。得气力足,嗓子脆,口齿伶俐,咬字清楚,还要会现编词儿,脑子快,能随机应变。这也是吆喝的基本功。臧老爷子说过,小小的一个叫卖,其中也大有学问。市井民俗并不意味着随便,叫卖的用词、用气都有讲究。据传,过去的小商小贩为了养家糊口,在竞争中体现自己的优势,尝试把类似说唱糅合在叫卖声当中。而这吆喝本身应该算得是广告的雏形,在老北京要想卖东西,先得到城墙根儿去练吆喝,而且“卖什么吆喝什么”,不能混着乱唱,而且唱什么就得配什么“家伙什”,连说带唱加肢体语言,表演带作秀,全是实打实的卖力。而这样做的目的也很简单,也许就是为了多卖几棵白菜。

  叫卖的特点是气得足,句与句之间断气时间不能长,否则就显得零散,口齿要清白,韵味要浓,不能拽着舌头干使劲。唱的时候要合理运用花腔、滑腔、甩腔,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加韵尾,很多时候最后一个词的音调转折最有韵味。吆喝的时候,舌头一翻腔上去就是八度,“站稳了”之后还要拖出音的渐弱渐强,九曲八回的转折之后再翻一亮腔,最后拉长韵,把整个音都拖满了。这才是吆喝的真功夫。

  冰盏儿,又名冰碗儿,是以生黄铜制成外面磨光的碟形碗二只,敲打时夹在手的中指、无名指中,小指托住下面的碗底,不断挑动敲击下面的碗,使碗发出清脆的“嘀嘀、嗒嗒”的声响,声音有抑有扬并有节奏。

  不同的吆喝需要配上不同的响器,用来增加声音的韵味。有时候,响器还可以代替吆喝:卖药糖的吹铜喇叭,剃头匠敲唤头,卖烧饼麻花的用小木梆子,耍猴儿的用大锣,收古董旧货的打着小皮鼓……听到这些声音,甭吆喝,人也都知道是谁来了。像那些世居胡同的老北京一样,武爷,大号武荣璋,对打冰盏儿留有深刻印象。他边打冰盏儿边吆喝的本事也在京城出了名。

  在武爷看来,在京味吆喝的“工具”里,冰盏儿可以算是响器的王,就如同京剧中的二胡、交响乐里的小提琴,如今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什么叫冰盏儿。其实冰盏儿就是两个直径三四寸的小铜碗,从前是卖冷饮、瓜果梨桃、各类干果专用的响器。食指夹在中间,上下一掂,发出清脆悦耳的铜音,这玩意儿当初是老北京十分常见的响器,几乎一年四季都可以听到。武爷说:“当时家里开电器店,也就有钱去买那些吆喝的小玩意儿和小东西。”六七岁的时候,夏天里,武荣璋常常在后院听见街上冰激凌的叫卖声后,就拉着佣人的手去买冰激凌。卖冰激凌的人推着装满凉冰冰、甜滋滋的美食小推车,拉长了嗓子,那诱人的叫卖声余音袅袅。“过去卖冰激凌的都推着车,车上放着大木桶,木桶里边放冰,冰上是铁桶,铁桶里装着冰激凌,得把冰刨了才能做冰激凌。每到‘下班’,我就钻到桶下帮着松口,卖冰激凌放了水才好回家。”在武爷看来,从前北京做小买卖的下街串胡同,都讲究吆喝。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能听到打冰盏儿的叫卖声。春天有果子干儿、玻璃粉等,夏天有酸梅汤、冰激凌、雪花酪等,冬天有糖渍蜜饯等。卖鲜果的吆喝一般不打冰盏儿。解放以后,特别是近二十年,下街做小买卖的,吆喝不讲究韵味了,当然冰盏儿这种响器也销声匿迹了。而这几年,许多商家开始恢复老北京的玩意儿,模仿老北京的吆喝,成了即兴添趣的表演。餐馆、庙会,甚至电台、电视台的曲艺节目等不同场合,不断有人表演老北京吆喝。可武爷听着觉得有些吆喝出来的不是味儿,一是很多词儿和口儿不对,二是吆喝时短了响器。他是老北京,他觉得自己得为老北京的吆喝正名。

  于是,武爷开始回忆和整理老北京的叫卖,并且四处淘换冰盏儿。武爷转了潘家园,再转古玩城,接着再转厂甸、官园。一晃儿四五年过去了,他把京城卖旧货的地方转了个遍,也没淘换到冰盏儿。后来得知有位杨爷手里有冰盏儿,几经周折才找到杨先生,并且花了700元钱把这对冰盏儿买到手。老爷子现在手把冰盏儿,又兴致盎然了。武爷说:“就像一台交响乐,冰盏儿是其中的小提琴,有了它,才能去谈别的。”看着他手指灵动,打出十几种悦耳的节律,再配上他那原汁原味的吆喝,那感觉,人们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北京。

  北京话语速快,连音卷舌音多,略显絮叨又不乏亲切,在音色上可以归为“油润”一类:口儿甜,沙脆。

  萧乾的《北京城杂忆》中写道,四季叫卖的货色自然都不同。春天一到,卖大小金鱼儿的就该出来了,我对卖蛤蟆骨朵儿(未成形的幼蛙)最有好感,一是我买得起,花上一个制钱,就往碗里捞上十来只;二是玩够了还能吞下去。一到夏天,西瓜和碎冰制成的雪花酪就上市了。秋天该卖“树熟儿的秋海棠”了。一到冬天,只要兜里还有个制钱,一听“烤白薯哇真热乎”,就非买上一块不可。

  叫卖是一种文化,形容词要好听,能吸引人,还要合辙押韵;语调强弱,语句快慢拿捏得有分寸;声音婉转而有穿透力;唱词要全,不能出漏洞。“香菜呃辣青椒茄子扁豆硬蒜苗,顶花的黄瓜白花的藕呃,卖扁豆西红柿挂霜的架冬瓜呃,饶香菜嘞韭菜嘞,卖栗子味的面老倭瓜呃,卖马蔺韭菜嘞,卖萝卜胡萝卜扁萝卜香椿嘞,涮儿的韭菜嘞……”为什么买冬瓜要饶香菜?这里面“藏”了一个时间差:回到家里把瓜洗完抠净切成块,上锅蒸的同时择香菜,时间刚好。几句话透着合理,即使是平头百姓,也要活得精致讲究,这也才是老北京文化的精髓。现在,京味儿叫卖“吆喝”已经进入了专家论证阶段,下一步将汇集整理各种胡同叫卖曲谱、录制现存表演老艺人的吆喝绝段。

  历史悠久的北京城,曲折的胡同、幽深的四合院、代代相传的老字号……这之中,能勾起人们回味的是老北京的吆喝声。最近的天坛公园,还能听见“磨剪子嘞———抢菜刀———”的吆喝,找到在祈年殿西门下集中晨练的一大群人,而这里的吆喝已经成为他们的练声曲了……看的出来,就算是当今的北京人,也不容易听到原汁原味的北京老话了,更甭提五行八作那些多姿多彩的吆喝。虽说已经给这“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录了音,可如今的臧老爷子也一直在发愁,孙子不爱学吆喝,自己一身的手艺找不到传人,所以他一直在东花市社区给中小学生说上两口,希望让孩子们听得到正宗的北京腔。让这些孩子也知道这胡同里出来的吆喝才是北京地道的“母语”。

  武爷也说:“叫卖声最重要是要有生活,发音不准确的叫卖声是在败老北京的吆喝。现在的叫卖,一是没有生活,二是没有成套的词,三是没有好嗓子。而保存叫卖声也确实比较困难,现在有很多人打我的主意,我在地坛庙会、唐装节、大兴西瓜节、媒体上露面,主要是让大家见识真正的老北京吆喝声。老北京叫卖是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上的宝贵智慧和精神血脉,再不抢救就永远失传了。”

  武爷住在首都机场附近的温榆河边,进一趟城要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臧老爷子也没有天天吆喝的身体了。每次表演叫卖,口干舌燥,累得都够戗。今年的龙潭庙会,武老爷子又去了,大冷的天,连说了七天没歇着。而来专门看他表演的也大有人在。听众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等老爷子说完了,咱们去要张名片,我想拜他为师,学学这吆喝。”可这观众围着不散,老爷子说了一天,老也停不下来。像这样吆喝下去,老爷子还能说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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