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年味儿

    空气中硝烟弥漫，是小时候过年感觉到的年味儿。

　　烧纸祭祖、拜灶王爷，都是要放鞭炮的。在我的记忆里，有五十响、一百响、五百响、一千响等。数字越大就是家里实力越雄厚的明证。

　　大人放过鞭炮之后，小孩子们是要逐一在地上琢磨一番的：看看是不是还有一些没有响过的小鞭炮，会很欣喜地捡起来收藏好。捡得多的人脸上就有了得意非凡的颜色，从中挑出一个，从中间折断，就看得见红纸中间黑色的硝药粉儿，火柴往那儿一点，“哧”地一声，鞭炮闪出夺目的光亮，孩子们也跟着大呼小叫，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有的时候，某个人的口袋里有许多碎鞭炮时，他会从大人那里要一支烟点燃，一个一个慢慢地放，而那响声和光亮的周围，总是积聚了许多人。

　　有一年，父亲大年三十才赶回家。父亲从浏阳带回了一种叫做降落伞的花炮！这个消息在整个院子里长出了翅膀。夜晚来临，祭过祖之后，我和哥哥就吵着父亲放花炮。而这时候小伙伴们已经在我家前坪等候了。那一束束在我看来无与伦比的光焰升上天空，由红色幻化成黄色，开放成伞状飞过高高的白杨树顶。

　　忽然，前坪之前的空地里的小朋友发出了争吵声：原来这种花炮燃过之后，有一把彩色的小伞从空中降落，小朋友们正在争夺着那些从未见过的梦幻般的小伞。我和哥哥因为站在台阶上，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哥哥见状，赶紧跑下空地，而父亲已经在放最后一个“降落伞”了。当最后一朵玫瑰红色的小伞在哥哥和堂姐的争夺中变成碎纸的时候，我放声大哭。

　　花炮打开生活中那个时间凝滞、冰冷孤寂的世界，让人感到那里才是家园，仿佛外面的一切只有无尽的悲凉。那些光焰和声音对这世界的爱，热烈而忧伤，没有不可原谅的错误，只有不可挽回的失去。

　　如今童年已经逃到了侄儿们的身上，对花炮的情结却如同那些精致而复杂的中国结，“结”在我的心中。当时哥哥和堂姐各握半朵伞花的那两张脸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神情之间，有惊动，有哀怨，有颓废，有孱弱，有温柔，有坚定。到现在我明白，童年的泪水也是美是快乐。

　　在这个冬天的晚上，有一个朋友发给我一个邮件，里面是一长串的电子鞭炮。我手中的鼠标游动点击，鞭炮声从两边的音箱急迫地传来，屏幕上光焰闪动、红屑飞扬。于是，就想起了小时候的年味儿，那好闻的硝烟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