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燕京

    北京是座古老的城市。有多老呢？跟您这么说吧，打有刺儿菜那年月，就有北京了。
　　那位问了：什么时候有的刺儿菜呢？

　　嗯，……起码在三千多年前吧！

　　您先别乐，我有根据。司马迁的《史记》上有记载：在公元前一千零六十六年，武王伐纣以后，封召公于“燕”。燕国的京城叫做“蓟”。单讲这个“蓟”字儿，是“蓟草”，蓟草俗称叫刺儿菜。燕国的京城叫刺儿菜？不好听啊！干脆也甭叫“蓟”啦，光叫“燕京”吧！哎，燕京这俩字儿，从那时候就留下了。直到今天，北京的别称还叫燕京哪。这不是打有刺儿菜那年月就有北京了吗，不信？您问……司马迁去呀！ 　　后来，秦始皇统一中国，划分天下为三十六郡，这儿为“上谷郡”。三国时候哪，称“涿州”。到了唐朝叫“范阳”，现在北京菜市口西边儿的“法源寺”，就是唐朝修建的，当时叫“悯忠寺”。宋朝这儿属“幽州”，您听《杨家将》，有“七郎八虎闯幽州”，哎，就是攻打这个地方。元朝，此地是“大都”，元世祖忽必烈建大都嘛，您看德胜门外“土城儿”，那就是元大都城墙的遗迹。到了明、清两代，才叫“北京”哪。

　　怎么样，这些历史知识您都头回听说吧？要不怎么说，常听相声您长学问呢！

　　北京的中心是天安门。哎，这可是清朝的名称，明朝叫承天门。这门有什么用呢？有用。每一代皇帝登极的时候，都在这上边儿发布诏书。用木头刻一个凤凰，贴上金箔，这叫“金凤”，金凤嘴里叼着诏书，从上边儿系下来，这还有个名称叫“金凤颁诏”。多好听啊，后来，取消帝制，宣统退位的时候，也任这儿发布的诏书。这回就不是“金凤颁诏”了，应该叫“今天搬家”啦！ 　　天安门的后边儿是紫禁城，如今叫故宫，是明、清两代的皇宫。在建筑上有独特的风格，布局周正，四平八稳，前朝后寝，左右均衡。这故宫的时候，您注意看：中间儿是三大殿—一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两边儿的建筑东西对称。东边儿是文华殿，西边儿是 武英殿；东边儿体仁阁，西边儿弘义阁；东边儿日精门，西边儿月华门；东边儿御膳房，西边儿官厕所！

　　嗐！这也对称啊？

　　故宫南北长九百六十一米，东西宽七百五十三米，面积是七十二万四千二百五十平方米。有多少房子哪？殿、堂、阁、斋全加一块儿，总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

　　嘿，您瞧这寸劲儿！

　　这半间在哪儿啊？在文渊阁的西边儿，因为让楼梯给占去一半儿，就剩半间啦。所以，故宫的房子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差半间不够一万。这还不能凑整数，那年月皇上号称“万岁”。这“万字儿，让他垄断啦，其它地方不许再有“万”啦，为什么呢？他是怕大伙儿全“万”了；哎，他就“完”啦！

　　皇上是“万岁”，王爷称“千岁”，这就差行市啦。封建社会里等级森严哪。不但是这个，连大门上的门钉全分等级。皇宫城门上的门钉，每扇门九排，一排九个，一共九九八十一个。在古代呀，“九”是最大的阳数，象征“天”，还含有吉祥的意思。所以，皇宫的门钉是九九八十一个。哎，唯独“东华门”的门钉少一排，是八九七十二个。为什么呢？那时候，文武百官上朝都走东华门，这门是给文武官员准备的，所以少九个门钉，剩七十二个啦。王府的门订是七九六十三个；公侯：四十九个；官员：二十五……到咱们老百姓家，一个不个！

　　不信？您考察呀，只要不是官府，多阔的财主——磨砖对缝影 壁，朱漆广梁大门，那门上一个门钉没有！要不怎么管平民百姓叫“白丁儿”呢，哎，就从这儿留下的！

　　颜色也分等级，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七色当中“黄”颜色被尊为正色，最高贵。哎，黄颜色归皇上专用啦！您看：故宫、颐和园，凡是皇上住的地方，都用黄琉璃瓦，而且房子一律要坐北朝南，“面南背北”嘛。可也不全这样，天坛的“斋宫”就例外，这为什么呢？天坛是皇上祭天的地方，皇上自称“天子”，“天子”就是“天”的“儿子”，皇上在“天”的面前，就等于儿子在爸爸面前，那哪儿敢妄自尊大呀，所以“斋宫”是坐东朝西，用绿琉璃瓦。我细这么一琢磨：敢情皇上到天坛不是祭天，是瞧他爸爸去啦！ 　　“天坛”为五坛之首。哪五坛呢？是：天、地、日、月，外加“社稷坛”。“天坛”的建筑费了脑筋啦。怎么？挖空心思，突出一个“天”字儿。您看天坛的围墙，北边儿是圆的，南边儿是方的，代表“天圆地方”；而且，北边儿墙高，南边儿墙矮，表示“天高地矮”！

　　嘿，瞧当初这琢磨劲儿！

　　还有天坛的“祭台”在南边儿，地坛的“祭台”在北边儿，这叫“天南地北”。再就是“日东月西”。“日坛”建于东边儿朝阳门外；“月坛”修在西边儿阜城门外。 　　“社稷坛”在哪儿啊？就是现在的“中山公园”。“社”代表“土地”，“稷”代表“五谷”。土地、五谷象征着国家政权，常言说“江山社稷”嘛。“社稷坛”的祭台，就是中山公园的“五色土”。怎么叫五色土呢？祭台上接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铺着青、红、白、黑、黄五种颜色的土。这土从全国各地采挖，青土从山东挖，红土从两广挖，白土从陕西挖，黑土从北京挖，黄士从河南挖，沙土……哪儿碰上哪儿挖！

　　哪儿没沙土啊？！

　　有人说了：要沙土干吗呀？ 　　有用。五种土之间，得使沙土填缝儿，不能让颜色混了。您看多讲究。

　　不但是这个，北京内城有九座城门，走九种车。哎，也有讲究。

　　哪九座城门呢？是：西直门、东直门、朝阳门、阜城门、安定门、德胜门、崇文门、宣武门、正阳门。

　　这九座城门，走九种车。每天清早头一个进城的是水车，走西直门。

　　明、清两代皇上喝玉泉山的水。这是经过比较才选定的。那时候又没科学仪器，怎么比较呢？有办法：特制了一个“银斗”，盛满了水称分量，各处的水，挨个儿称。扬子泉：一两三；虎跑泉：一两二；珍珠泉：一两一；哎，玉泉山的水，才一两！最轻，证明含杂质最少，水质优良，味儿纯，甘甜。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泉”。每天哪，从玉泉山拉水进城，走西直门。西直门城门洞顶上还刻着水波纹儿，寓意“水”，西直门走“水车”。 　　朝阳门走“粮车”。古代没有铁路，全靠着运河，从水路南粮北调，供应北京。先用船运到通县，然后装车进城，走朝阳门。现在朝阳门里还有俩地名儿：“禄米仓”、“海运仓”。就是当初盛粮食的仓库。朝阳门城门洞顶上刻着个“谷穗儿”。

　　阜城门哪，走“煤车”，煤矿在京西门头沟哇，得进阜城门。这城门洞顶上也刻着个图案，是一枝“梅花”，就代表煤啦。 　　（似听见观众问话）您说什么，画块儿“蜂窝煤”？嗐，那多难看哪！

　　东直门走“砖车”。那时候，砖、瓦窑都设在东直门外，城里头不让搁。为什么呢？怕烧窑一冒烟，把皇上熏着！城里用砖都由东直门往里拉，东直门走“砖车”。

　　崇文门走“酒车”。那阵儿不管从哪儿运来的酒，都得先到崇文门去上税，崇文门是北京南面的城门。故此，过去北京卖酒的招牌全写“南路烧酒”，就是表明这酒是从南面城门这条路进来的，上税了。要是写：“北路烧酒”，那……那就不让卖啦！

　　宣武门走“囚车”。在封建时代，宣武门菜市口是刑场，开刀问斩，杀人的地方。城门洞顶上，刻着仨字儿——“后悔迟”。要是细一研究，还真对。您想啊，犯人押在囚车里，一出宣武门就交代啦，再“后悔”，可不“迟”了嘛！ 　　德胜门和安定门，走“兵车”。是一“出”，一“进”。发兵打仗出德胜门；回来的时候，收兵进安定门。这是借字抄音儿找吉利。出兵得胜了；收兵，那儿安定了，多好啊。可也不准，有时候出的是德胜门……也让人家给接回来！

　　正阳门俗称前门，走什么车呀？走“龙车”，皇上坐的车。皇上一年要出两次正阳门。“冬至”去天坛焚表祭天。“惊蛰”到先农坛耕地。那儿有块儿“演耕田”。皇上耕地，娘娘送饭。当然，这都是象征性的，走个形式，表示普天之下该种五谷啦。先农坛的“演耕田”有多少地呢？一亩三分地！咱们日常生活中爱说“就趁一亩三分地儿”，哎，就是从这儿留下来的。 　　皇上坐的车叫“龙车”。皇上自称“真龙天子”，不管什么都得带个“龙”字儿，坐的车叫“龙车”，睡的床叫“龙床”，穿的衣服叫“龙袍”，戴的帽子叫“龙冠”，眼睛叫“龙目”，耳朵……就叫耳朵！不能叫“龙耳”，怎么？一叫“龙”（聋）耳，就什么全听不见啦！

　　再有，正阳门城门上这个“门”字儿特别，其它城门上的门字儿，最后一笔，是一奖一钩儿。唯独正阳门上这个门字儿，是一竖，没钩儿。这是皇上不让写的。为什么呢？皇上他自己琢磨了：我是真龙天子，龙出来了，走正阳门，要是门有钩儿，就把我剐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