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火神庙 后有北京城

    后门桥（即万宁桥）北的火神庙修缮工程已近尾声。工地的围挡虽还没拆，但是，庙内殿顶的黑琉璃瓦和绿脊、绿剪边已经亮出来。笔者降生在后门桥南，后来虽搬了家，但离着不远，常来这一带玩耍。正扒在围挡的缝隙向里张望，一位老者与我攀谈起来。老先生自称70余岁，自小没离开过这块地方。聊起50多年前的“大葫芦宝瑞”（后门桥边的一个酱菜老号）、对过帽儿胡同的“北衙门”（九门提督府）、白米斜街的张之洞府以及火神庙山门外摆水果摊的小老道，笔者知道，这位是个“老后门桥”。

　　“这庙的大殿都是坐北朝南，为什么山门却冲东？”老人提了一个笔者从未想过的问题。因为火神庙紧挨着后门桥下的什刹海岸边，笔者认为火神庙建得太靠南了，山门只能转个弯儿，盖在东南角了。老者不以为然：“先有火神庙，还是先有后门桥？”我猛然想起，后门桥建于13世纪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年间，火神庙是唐朝建筑。“这么说，是先有火神庙，后有万宁桥了？”老先生笑着说：“当然啦！后门桥是北京城中轴线的起点‘先有火神庙，后有北京城’这说法有错吗？”他的一番话，勾起笔者对北京建城史的兴趣。

　　据《侯仁之讲北京》介绍，北京最初见于记载叫蓟，周武王封召公于燕，后燕灭蓟。秦时置蓟县，汉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置幽州，治所在蓟。五代时，幽州落入契丹人手，建南京，又叫燕京。到金时，中都才有一定的城市规模。正如张清常先生所说“北京这块地方原来不称北京”（《北京街巷名称史话》7页），蓟城、幽州也罢，南京、中都也好，城市中心都不是现在北京的位置。现在北京城位置与格局的形成，有一个“从莲花池到后门桥”（侯仁之语）的历史演化过程。

　　公元1260年忽必烈挫败阿里不哥篡位阴谋，坐稳了汗位，是为元世祖，史称“开平践祚”。当年底，忽必烈不事张扬进了燕京城，驻跸在哪儿，行宫何处，史无记载。后来，有人献给他一个大酒缸，叫“渎山大玉海”（现存北海团城）；又有人为他造了一张大睡床，叫“五山珍御榻”，这两样东西《元史》上倒有记载：“赦置琼华岛广寒殿”。“广寒殿”在金中都（今莲花池一带）城外东北郊的万宁宫附近，即今北海东岸。原来忽必烈看中的是琼华岛及其周围水域，并要在此建都。

　　刘秉忠贯彻世祖划琼华岛入都城的设计思路，也就决定了这座城市中轴线的起点在积水潭（今什刹海）东岸，并在其南建成皇宫，在西岸南北分别建成太子宫和太后宫，向北建成中心台（现鼓楼的位置，元代为全城建筑的中心）。随着元大都城的建设，郭守敬开始了京城水系的勘测。他从城北的白浮泉引水向西再向南到瓮山泊，然后开渠引水到积水潭，水从积水潭穿过万宁桥（后门桥）沿着皇城北墙向东再向南接通惠河到通州，最终流向京杭大运河。至此北京完成了城市中心由莲花池向东北方向的转移。后门桥地处水陆交通枢纽，是北京最早形成闹市的地方。元大都设计的起点就是后门桥，后门桥确定了北京城800年的坐标与格局。

　　据《北京寺庙历史资料》（北京档案馆编）载，后门桥火神庙全称“敕建火德真君庙”。之所以叫“敕建”，是因为它为明清两代皇帝特许修建。庙内各殿琉璃瓦乃明万历帝所赐，火祖殿、斗姆殿、玉皇阁分别悬有乾隆“司南利用”、“妙统辰枢”、“紫霄香案”等题记的御匾。资料还显示，该火神庙“唐贞观六年建……”笔者查阅相关资料，京城建造年代较早的寺庙，不外法源寺、白云观。据“唐悯忠寺故址碑记”（该碑2004年4月11日立于宣武区南横西街）载明：“南横西街为唐幽州旧街，东段之北侧有悯忠寺故址。贞观十九（645）年唐太宗自幽州征高丽，不克而返。武则天追感先帝遗志，于万岁通天元（696）年择地迎春门内建悯忠寺。”白云观建于唐开元二十七（740）年。火神庙则建于唐贞观六（633）年，分别比法源寺、白云观早63年和107年。另外，无论从元大都，还是明、清朝北京城城垣沿革看，这两处寺庙都在城外。老北京有句民谚：“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潭柘寺建于西晋永嘉元（307）年（也有永嘉13年之说。笔者取《北京娱乐信报》2003年7月29日“潭柘寺今天迎来1696年庆典”相关报道），似乎比后门桥火神庙要早300多年。但是，潭柘寺远在京城几十里外，无论与元大都，还是明清北京城关系似乎都不大。笔者以为，还是“先有潭柘寺，后有幽州城”更贴切一些。

　　既然“先有火神庙，后有北京城”，那么，火神庙山门在东南角的问题也就好说了。我们知道，中国的寺庙无论是道观，还是佛家丛林，建筑格局大多讲究中轴对称。以佛寺为例，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楼自南而北依次排开，祖师殿、伽蓝殿（罗汉堂）与斋堂（也叫香积堂、伙房）、禅房分列中轴线东西两侧。笔者揣测，后门桥火神庙当初的山门也在中轴线的南端。到了刘秉忠建元大都，郭守敬改造河湖水系时，积水潭成为漕运码头，从南方北上的运粮船必须经后门桥进积水潭。这时的火神庙山门恰在水道上，只好拆了改建在中轴线以东。这也许恰恰是“先有火神庙，后有北京城”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