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偶然看几眼电视上的古装剧,大概是在某新建的古典式园林里拍的外景,一看就觉得假,那些桥栏廊栅分明是水泥制造的,剧里的男女主角跑到一个小丘上的攒尖顶的亭子里去卿卿我我,那亭子也让我看出来全用水泥构件建造,不禁更啧啧叹假。 我当然懂得,现在不少仿古建筑大量采用钢筋水泥材料,是为了节约木材。以木料为建筑物的主体结构,这种建材选择到上世纪70年代仍是中国造屋时的主流,尤其是在农村。但是,由于过度的砍伐,我们的木材资源很快就呈现出负增长的局面,不得不慎用木材。中国的传统建筑以木材为框架以砖为墙以瓦覆顶,砖瓦要耗费大量农土,也渐渐成为需要另寻新材替代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水泥,或者说混凝土,当然就成为大普及的惯见建材。 水泥这东西,据说原是意大利火山积淀的白榴灰,与石灰和水混合而形成的一种建材,罗马万神庙建造时就使用上了。真正接近现代工艺的水泥是在18世纪出现的,英国埃迪斯通灯塔即用这种水泥建成。到19世纪,英国人威尔金森和法国人埃纳比克先后获得专利,准确地说,是将水泥改进后与钢筋结合形成混凝土构件的专利,那以后西方的混凝土结构建筑雨后春笋般耸起。 水泥,或者说混凝土,是西方工业革命的象征物之一,也是西方城市建筑的最基本材料,俄国“十月革命”后,苏维埃政权为了发展经济,水泥的生产成为非常重要的一环,当时一位著名作家革拉特珂夫,把新政权下工人们为生产水泥付出艰辛劳动的故事写成了长篇小说,鲁迅先生迅速地将其推介给中国读者,这部小说当时被译为《士敏土》,“士敏土”就是水泥的音译,由此可见水泥也成为了新生活的一种象征。到我们国家进入了改革开放阶段以后,水泥用量大增,城市里的新建筑不用说了,这种建材在农村的推广也很迅猛,许多先富起来的农村所盖起的民居,造型上西化,用料上也是混凝土、塑钢和玻璃成了主角。水泥似乎也就成为了“现代化”的一种无可争议的象征。 水泥虽然有许多的优点,但从审美角度上来说,却又常不被人待见,只有趣味前卫的业主才会允许建筑物裸露出水泥本色,也只有最大胆的设计师才敢于拿出不使用石材或玻璃幕墙等覆盖物———“素面朝天”的水泥立面的建筑设计方案。现在一般商品房时兴卖“毛坯房”,水泥面被称为“毛坯”,业主购房后,总要花不菲的代价把整个房屋的水泥裸面完全掩饰。我家曾有好几年地上不铺地板、地砖、地毯,就直接使用水泥地面,竟被某些人讥为“抠门儿”或理解为“怪癖”。 但最大的麻烦是:水泥对于我们中国传统建筑而言,是个十足的“外来户”(所以俗称“洋灰”),并且很难从审美上融化进我们的传统式建筑中。冷静地想一想,我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北京的胡同四合院以及山西或黄山脚下、周庄、丽江等处的那些传统建筑群落?其实关键的一点,就是“无水泥”。当然这类地方有的也出现了一些水泥的踪迹,作为修补材料已有玷污感,倘若是用之建造出些“旅游设施”,虽然外形上尽可能地想与周遭传统建筑谐调,却多半是因为非传统建材露出的“马脚”,仍令人感到在与古朴的传统相龃龉,相 格。 我建议,倘若找不到木材与砖瓦,就不要贸然用水泥去“仿古”,水泥的秉性决定了它很难产生真正木料与土瓦等传统建材的质感韵味。 那么,难道就不能让水泥起到一种中西合璧的良性作用么?我认为是能够的,只是我觉得我们的新建筑要么在用水泥建造纯属西方风格的东西,要么在用水泥凑合着仿古,而很少从合理使用建材的角度上,去探索让水泥在中西合璧中发挥优势的路数。其实,从上世纪以来,像南京中山陵及国民政府建筑群,北京协和医院老楼,中央民族学院(现在叫民族大学)首建的楼群以及北京1959年建起的“十大建筑”,都留下了很多这方面的经验与值得进一步讨论的问题,我们应该在新的实践中进一步让水泥成为我们的真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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