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遗梦

四合院

　　四合院是北京民居的特色、有一进，二进，三进等不同规模，甚至有五六进者（如王府），一般四合院的规格有一条重要的规矩，是大门必须开在左下角，例如：坐北朝南的大门则开在东南角，所有四合院都是这样。

　　我的童年是在前门外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院里度过的，小院坐落在贾家花园。贾家花园（现已更名为：同乐胡同）是前门外打磨厂与兴隆街之间一条东西走向略向东南伸展的小胡同，它的西口有弘福寺，东口有普励小学（现更名为：同乐小学）。贾家花园东端有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向北延伸的小胡同名叫乐家胡同，这条胡同以东是同仁堂乐家的老宅（现更为：同仁堂制药厂），相传这条胡同最早曾是乐家与相邻人家的风火道，后逐渐衍变成一条小胡同。

　　我家就在这条胡同的西端路北的一个小院里，小院的地势比胡同低洼，老人们说这种地势能聚财，但在我的记忆中非但没聚来财倒是在夏季遇到大雨时小院常常成了一片泽国。

　　院里住着老祖（爷爷的姑姑）、爷爷、奶奶、叔叔、姑姑和我的父母和我、弟、妹，是一个和睦融融的四世同堂的家族。记忆中的院门永远是关闭着的，这个院子有个小后院，前后院各有一棵枣树，是和长辈们上坟时从郊区移来的。爷爷很勤快，前院后院种满了花花草草，有夹竹桃、无花果、美人蕉、西番莲、四季海棠、河西柳、指甲草和各种菊花、月季，沿墙处种着扁豆、角瓜和各色喇叭花。前院中央一口大鱼缸养着荷花，几尾金鱼在水下悠然自得。

　　当桃花报春时，小院里就呈现出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景象，各种花卉簇拥在鱼缸周围，花团锦绣姹紫嫣红。鱼缸中的小荷初露出尖尖角，引来雏蜂飞舞。

　　夏天到来了，美人蕉红的、黄的、带白色斑点的各色花朵争相吐艳，河西柳串串紫花随风摇曳。妹妹们采下几朵指甲草的花朵，放在粗瓷碗里加点矾砸成指甲油，涂抹在指甲上，高兴的在人们面前举着小手展示着她们的“美容”佳作。

　　夏天的夜晚和爷爷围坐在枣树下，周围花影婆娑，爷爷拿着大芭蕉扇给我们讲着那遥远的故事。下雨啦，点点雨滴散落在荷叶上，片片荷叶上凝聚着晶莹的雨滴，像托着颗颗珍珠的翠盘在摇曳，夜幕降临的时候躺在炕上，聆听点点细雨打在芭蕉叶上，夜数芭蕉点点雨送我入梦乡。

　　中秋时分，沿墙的扁豆花开的更茂密啦，扁豆、角瓜果实累累，树上半红的枣儿挂满了枝头，一束束紫红色的无花果躲在茂盛的叶子后面露出了笑脸，预示着收获的季节。

　　后院虽小但也是花草茂密，当我第一次读到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时，首先联想到的就是这个小小的后院，所不一样的是皂角树换成了枣树。这儿曾是我儿时的乐园，由于这儿相对僻静又有这么多花草，所以这儿有不少小昆虫，蟋蟀、蝈蝈、蝴蝶尽成了我们的乐趣。

　　爷爷是个读书人，他住的北屋里几个书架上上下下满满的都是书，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他枕边、桌子上放的全是书，而大部分是木版线装书，书的页间常常夹有他写了字迹的标签。他每天好像除了摆弄院子里的花儿，其他时间都在看书。

　　北屋正房的墙上挂着条水墨山水画，依稀记得爷爷说是位高僧（或许是位道人）的指画（用手指与指甲沾墨，所作的画）作品，作品与作者的名字已经记不清啦。

　　爷爷是位博古通今的文人。每年一进腊月他必要写些对联，他的书法相当好，且功底扎实。每年到喝过腊八粥以后邻居们会陆续找上门来求副对子，那几天，刚刚写好墨迹尚干的大红纸对子桌上铺满啦，炕上铺满啦，地下铺满啦，屋里到处满眼是红色，透着就要过节了的喜兴。

　　腊月廿三大人们开始忙碌了起来，奶奶一大早就把西屋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爷爷把过年的第一副对子贴在了厨房：“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横批）东厨司令。晚饭前爷爷、奶奶会净手为灶王摆设供品，少不了蜜饯、料豆儿、关东糖。然后焚香敬百拜乞求来年平安如意。我们这些孩子们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每个人少不了分些料豆儿、关东糖什么的。

　　这些爷爷还要用较小的红纸（大概七八寸长）写上几张：“童言无忌”的小条，贴在不太显眼的地方。

　　过后几天，奶奶、妈妈不停地忙碌着，屋里屋外打扫着一年的尘埃，窗明几净。

　　奶奶、妈妈忙着发面，这几天好像有蒸不完的馒头、豆包，揭锅时每个豆包还要乘热点上红点，晾凉了后放入备好的缸里。

　　大人备好了年饭，孩子们备足了花炮，在欢声笑语中忙碌着迎接新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