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魏染胡同看完京报馆出来,到棉花头条非常近,中间只隔着一条四川营胡同。在北京现在还能够顽固去棉花头条的,一定是看林白水的故居。否则,在北京多如牛毛的小胡同里,谁还有兴趣去找这样一条不起眼的胡同呢? 如今,铺天盖地的报纸很多,知道林白水的人不多,作为中国报业的先驱人物,其实每一张报纸都有他的影子。辛亥革命之后,北京城一份京报,一份社会日报,是非常有名的。京报的老总是邵飘萍,林白水就是社会日报的老总。两家老总离得这样近,如我这样几步道就能够走到对方的地方,彼此有一番志同道合的交流吧?那时候的虎坊桥一带是很繁华的,居住在这一带的文人很多。文气相投,便把周围的氛围熏陶得有几分报纸刚刚印刷完后飘散的墨香。 引起我对他们两位前辈景仰的是,他们一样尊崇“说人话,不说鬼话;说真话,不说假话”的办报主张与人生信条;他们一样因此而为当时军阀所不容乃至最后遭残杀。说人话和真话,看起来是多么简单的事情,无情而漫长的历史,却一再证明着那是得付出代价的。邵飘萍是1926年4月26日被杀,林白水是同年8月6日被杀,两人相隔不到一百天,所以,当时有“萍水相逢百日间”一说,如此的萍水相逢,可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只是一样的胜似人间无数。 在两广大街上看到移动通讯大楼的建筑工地,问门口两位年轻的警卫棉花头条怎么走?他们指着身边的一条胡同告诉我就在里面。走了进去,印象中应该在西边,但西边全是工地,占的地盘不小,移动通讯就是有钱。心里一阵犯起嘀咕。再往前走了几步,一块硕大的牌子立在围墙里面的工地中,赫然醒目的林白水故居重建工程图,画着彩色鲜艳的两座小院的房子,整齐得如同笔管条直的小学生,穿着崭新的衣裳排队站在那儿。我知道自己来晚了,但前些日子在北京晚报上还看到林白水故居的速写画,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早拆了。站在那巨幅图牌下,愣了半天的神,眼前喧嚣的工地上,高楼的雏形已经矗立在空中,不知道在楼群包围中的这两个小院,以后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坐在高楼里办公的人们,会知道林白水是什么人吗?凭窗俯视这两个小院,会不会感到它们像是高楼下的一个双黄蛋? 一位老太太走过来,问我:你这是找哪儿呀?我问她:棉花头条还有吗?早拆了,从头条到六条都拆光了,就剩下七条了。她一定笑我,还找头条呢?说完,摇摇头走了。 我也只好走了,走到工地的大门前,又找那两个警卫,请求他们能让我进去看看。那两个警卫说:看什么呀,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大甘心,问:拆得那么干净?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来吗?留下什么呀,就留下那么一块空地,现在堆放的都是建筑材料。 林白水是一个正直勇敢的报人,也是一个潇洒幽默的名士,记得他创办的新社会报得罪了军阀吴佩孚,被勒令停办三个月,三个月后,报纸重新开张,更名为社会日报,他在致读者词中说:“自今伊始,除去新社会报之新字,如斩首级,示所以自刑也。”如果他还活着,从故居望那高楼,该不会再幽默一把说是头上长头了吧,新社会报的新字前面应该再加一个新字,社会确实在日新月异。 几天之后,路过天桥商场,不禁又想起那天找林白水故居。我知道天桥商场这块地方是民国时期的刑场,邵飘萍和林白水都是在这里被杀害的。“萍水相逢百日间”,现在说起“萍水相逢”这个成语,都让人觉得沉重。 一街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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