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极与怀旧

    打比方说，《红底金字》这本书就像一只放回“往事”的风筝，而且飞得非常舒服。读完全书，最佩服的，是作者定力之高，火候捏拿之得体。本书副标题提示本书写“六七十年代的北京孩子”。这样的题目写不好要么激情燃烧无限完美，要么怨怼成山血流成河……并最终离真相越来越远。

　　读全书第一句话，那种冷静、安静的感觉全有了。它说：“北京孩子没多大出息”。这话平常，平淡。可其实，那里面藏着悬念，藏着温婉的许多。甚至我感觉在这个简单的首句中还藏着原宥和宽谅。它不是那种宏大叙事语境中悲天悯人呼天抢地的回忆录，而只是一份六七十年代北京普通小孩儿的集体回忆。它的宽谅并非针对丑行或暴行，而是针对被时代大浪席卷过后那一粒粒细沙般凡俗、沉静之心，它们仍然渺小，但却是活的。

　　全书用“复课闹革命”、“玩”、“日常生活”、“昨天的时尚”等串联起来一个平民眼中的“六七十年代”。我甚至觉得，书中顺手捎带出来的与“文革语文”相关的那个部分尤其珍贵———诸如“军挎”、“迎宾”、“网兜”、“人造棉”、“拉练”、“玻璃丝”、“牛皮筋”、“松紧带”、“的确良”、“白边儿懒”、“最新指示”、“动物饼干”之类的物件今天的孩子们依然完全陌生，可总该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的叔叔阿姨们其实也曾用军挎“挎”过伟大的梦想，用网兜“兜”过结实并荒唐无比的青春。

　　这本书让我想，其实，有时候，时尚不是新的，而是旧的。定义“娱乐”概念的微妙，一位高人说：如果跳楼，那叫自杀。可如果在脚脖子上捆上根儿绳子从比楼更高的地方往下跳，那蹦极其实就是娱乐……

　　套用这个聪明的比喻，我想说，出版物中的怀旧书其实也像蹦极，它多半危险之至。不过，对于那些满怀诚挚之心的作者而言，他们常常不仅怀“旧”如“新”，还可能怀出新理念，新想法。就说《红底金字》，它当然可归在所谓“纪实文学”一类，但其实，书中繁多扎实细节被置放于社会学语境，亦极富创建。

　　《红底金字》刘仰东著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