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脖儿与搬家公司

    说起旧时北京的市井百业，有一种职业最能反映人类科技的成果和时代的进步，那是相当于今天的搬家公司的一种职业。这个行业在还没有发展到用三轮车和卡车代替人工运输的当时，有个很形象的名字：窝脖儿。

　　窝脖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得了的。它对人的肩膀要求特别严，不但肌肉要有耐久力和承受力，另外塌下腰时必须显出你肩膀的平实和稳重，不管大街上怎么人来人往，一路走来不至于把雇主要求搬运的东西碰翻或者滑落。我母亲娘家有个姓王的街坊就是窝脖儿，每天老早蹲守在家具店的门前等活儿，不过不用三轮车和排子车，一块木板和一根粗绳子就是他全部的运输工具。只要听客人说一句“把这个梳妆台搬到哪哪哪我家去”，王大哥就敢凭着两条肩膀把这个偌大的梳妆台扛起便走，这一走也许从西城往东城，也许由北城到南城。最可气的是客人中还有故意刁难人的，在梳妆台上单摆浮搁上玻璃花瓶等易碎物品，看着你和街上行人对撞而过，如果东西掉到地上摔坏了，那么不光不给你运输费，还要你赔偿雇主的经济损失。许多窝脖儿正是在这样苛刻的生存条件下练就了一身本事，甭说一只花瓶了，你就是八仙桌上放上涮羊肉火锅，一锅滚开的汤汁也不会因为遇上走路人多碰洒半滴。

　　新中国成立以后，窝脖儿们被合并到了运输社，单靠两条肩膀扛东西的日子终于被三轮脚踏车取代。到了改革开放以后，三轮车运输也被大卡车代替，新型搬家公司的大卡车呼啸而过，将那个肩扛手拢的古老人力窝脖儿行业远远抛在了时代车轮的背后，甚至抛在了人们对于古老北京的记忆之外。十多年前，北京人艺的老演员演过一部电影，上面描绘了清末民初的一段窝脖儿生活，可惜没人知道或者看出它的门道。其实窝脖儿也是一种精彩，一种值得留在我们生存记忆中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