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晚清映像——西方人眼中的近代中国》 ??出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5年6月 ??编者按:1907年3月,法国《晨报》提出要举办“北京——巴黎汽车拉力赛”,这在当时是个惊人的创意。更让人惊讶的是,清朝政府最终同意放行。这无论对哪方来说,都称得上是巨大的冒险。在近日出版的《晚清映像——西方人眼中的近代中国》中,披露了这次鲜为人知的汽车拉力赛。
伊塔拉车停在中国农村的一个村庄时,引起了农民好奇的围观。
清朝高官们对汽车充满恐惧 ??大赛的启事在报上刊登后,引起了欧洲各国赛车迷们的热烈响应。短短几天就有25名赛车手报名参加,其中包括意大利的一位著名赛车手和旅行家唐西庇奥尼·博盖塞。不过,清朝外务部的反应给赛车手们泼了冷水。清朝高官们对于汽车这个新事物充满了恐惧。为什么洋人的汽车要开到中国来?那些驾驶汽车的人想干什么? ??睿智的庆亲王倾向于相信欧洲人冀望能找到一条与中国交通来往的最佳汽车路线,以便挤垮中国人自己出资,正在建造之中的京张铁路。庆亲王是建造京张铁路的公司大股东之一。 ??外务部官员做出了反击。欧洲各国公使馆的秘书和翻译频繁造访清廷衙门,外务部的官员们彬彬有礼地请他们喝茶,只是对于他们的劝说无动于衷。不过,根据与西方列强所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中国对于只要求经过某一行省的洋人无法拒绝发给护照。于是乎,外务部只好规定,持有护照者须经由满洲里出境方可。这又引发了新一轮的外交交涉?照会、访问、喝茶。外务部官员的态度逐步软化,他们同意发给参赛者去蒙古的护照,然而在护照中对汽车只字不提。意大利公使馆将那些护照退了回去。于是外务部又发了新的护照,后者读起来像是判决书——“汽车在中国是新事物,中国政府对此不负任何责任。相反,该政府要求驾车人对于他们自己或汽车造成的伤害负全部的责任。而且作为赔偿金,各地政府可以扣押驾车人所持有的现金和货物”。意大利公使馆再次将这些文件退了回去。 ??经过拉锯式的讨价还价,外务部最终同意发给欧洲人所希望的途经蒙古的护照。至此,在北京举办汽车拉力赛的最后一道障碍总算排除了。 ?? ??一节装运汽车的车厢神秘消失 ??最初报名的25辆汽车最后只有5辆到了北京。前四辆车都是从大沽用火车运到北京的,而且,在途中有一节装运汽车的车厢还短暂而神秘地消失过。到京后,这些汽车仿佛是为了要补偿它们迟到的缺憾,满大街乱跑,去了人们能够想像得到的每一个地方。 ??第五辆汽车(伊塔拉牌)是从汉口用火车运到北京的,比另外四辆要幸运多了。驾驶员已在北京东直门外通往颐和园的道路上试了几次车。博盖塞亲王对于赛程要经过的地段做了周密的调查。他在六天内骑马跑了几百英里,亲自查看了从北京到张家口的全部路程,用一根相当于汽车宽度的棍子实地测量了路程中最狭窄的地段。同时他还详细标明和记录了赛程上的每一条岔路。当他回到北京时,头脑里已经装下了这段路程的整个地形图。为了防止意外,博盖塞特地从北京一家老字号驿站雇了一队苦力,以保证他的汽车能够顺利到达张家口。 ??比赛的前一天晚上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一位清朝官员,顺天府察署的都统,特意前来向博盖塞亲王询问他明天驾车出城的路线,以便警察能及时清理街道,并往地面上洒水。
博盖塞亲王在北京雇用的苦力们沿着山崖上开凿的小路,把汽车拉上了连崖庙山。
车手经常停下来到村庄找水 ??那年6月10日是个阴天,然而在出发仪式上气氛却空前热烈。8点前,5辆汽车都在使馆区的法国兵营内集合。兵营里挤满了人,在北京和直隶省的欧洲人几乎都汇集在此给赛车手们送行,一时间京师的中央成了西方人云集的地方。 ??法国公使馆一等秘书的夫人,一位仪态优雅的美人,是汽车拉力赛出发仪式的发令员。她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旗帜。人群中顿时一片寂静,只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旗帜一落下,5辆车就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向门口开去。人群欢呼着跟在车队后面,把帽子和手帕扔向空中,好多人还大声呼喊着赛车手的名字。车队经过了奥地利公使馆,然后在意大利公使馆那儿拐弯,驶出了使馆区。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出城的街道两旁站立着中国士兵,市民们沉默地聚集在他们身后。大街上空旷无人,只剩下五辆赛车风驰电掣般地互相追赶。汽车的速度之快是北京人从未见过的。 ??车队在狭窄的街道上绕来绕去,一直开到了位于城市北部的皇城。出了城门后,车队终于来到了位于果园之间的宽阔大路上。五辆车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大家都邀请博盖塞亲王驾车在前面开路。不久,北京城就在车队的后面渐渐消失了。 ??由于道路崎岖不平,汽车无法开得很快,而且还因为车速过慢而马达经常发烫,使得汽车就像是喘着粗气的老马。车手不得不经常停下来,到附近的村庄里去找水。乡间的景色和老乡们的装束打扮都使他们感到惊奇。 ?? ??有电线杆指引方向,但还是迷了路 ??过了张家口再往北,赛车手们很快就进入了蒙古大草原。牧人们从未见过汽车,常会有蒙古骑手们催马狂奔,试图跟汽车一决高低,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这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车手们的自豪感。草原上虽地势平坦,可以让汽车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速度优势,但由于对当地情况不熟悉,汽车也很容易在大草原里迷失方向。 ??有人给博盖塞亲王指点迷津,说他的车要想顺利到达作为赛程下一站的库伦(乌兰巴托),只需认准电报局的电线杆就行了。他们沿着电线杆驱车近两百英里,来到了一个叫庞江的地方,这儿是戈壁滩,方圆几十英里之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电报站。管电报房的是一位个头不高的汉人,他身边只有两样东西能帮他打发寂寞的时光:一个是他的女儿,另一个便是他的电报机。他整天聆听从圣彼得堡、伦敦或东京传来的信息,并把他所接收到的新闻、命令、外交通讯等转发出去。正事办完后,他才有机会在线路上跟其他的电报员们互相问候。 ??电报员把站里最好的房间让给了欧洲的赛车手们,巴津尼趴在炕上写了一篇电报形式的报道,写完后,他拿给了那位电报员,请求他发出去。对方似乎显得有些紧张,他查看了中文的规章制度,特别检查了电报收费表,然后反复地数了电报的字数,最后郑重其事地在表格顶端写上了“第一号”的字样。 ??虽然有电线杆为意大利人指引方向,但还是迷了路。他们在一片草地的中央找到了进入草原后的第三个电报站。汉人电报员急切地说:几个钟头前,看见一辆汽车从前面向库伦开去。意大利人吃了一惊,难道法国人跑到了他们的前面? ??他们催着电报员跟上一个电报站联系,得到的信息是:荷兰车昨天因汽油用完,抛锚在路上;两辆法国的德迪翁·布通牌汽车当天下午一点刚到达那里,下午两点又上了路。至于那辆法国的三轮汽车,从张家口出发后就一直失去联系。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几小时前从这儿经过的就是他们自己。 ?? ??库伦总督要求坐汽车兜一圈 ??在库伦,意大利人受到了很高的礼遇,总督亲自拜访他们。第二天,总督大人向博盖塞亲王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乘坐一下伊塔拉车!“太好了!”博盖塞大声回答,“你想坐车去哪儿?”总督大人回答说哪儿也不想去,只是想乘坐汽车到库伦的街上兜一圈。亲王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想借用这匹神奇的铁马来提升一下自己的权威。 ??于是总督穿上了他长袖过膝的官服,戴上以珊瑚石为顶子的一品官帽,来到了停在大门口的汽车旁边。他先绕汽车看了一圈,然后上了汽车。博盖塞亲王亲自驾驶汽车,埃托尔坐在汽车门口。此时,总督大人坐汽车的消息已经传开,所有那些留八字须的内蒙古官员和士兵都来围观。他们的眼神里流露出焦虑、恐惧和敬畏。 ??伊塔拉车启动了,它在总督府门前绕了一圈以后,便开过一个小桥,来到了一片开阔地上。总督紧紧地抓着跟前的扶手,显出一副着迷和狂喜的神态。他的小辫子上下摇曳,迎风飞舞。他的随从军官们大概是以为他们的总督遭到了绑架,全都急忙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嘴里哇哇叫着,跟在汽车后面狂奔。紧接着,其他人也加入了追逐的行列,无论是喇嘛、士兵,还是普通的牧民。可他们太晚了,汽车在前面早已没了踪影,他们只能跟在其他人的后面。但他们仍然是在死命地追赶。只有少数几个骑术高明的蒙古军官才能勉强跟着汽车跑。这万马奔腾的壮观情景宛如一次围猎的场面,有好多马上都骑着两个人,这些骑者很快就被扬起的尘土所笼罩。 ??在此后的整整两个月里,虽然有艰苦卓绝横贯欧亚两大洲的经历,博盖塞亲王却再也没有遇到如此让人记忆深刻的事件。8月9日,赛车手们终于到达了位于巴黎东北部的一个小镇里,那儿离目的地只剩下了不到30英里的路程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半,规模盛大的入城仪式开始举行,整个巴黎为之轰动。汽车缓缓地穿过了欢呼的人群,姑娘们向车上抛撒着花瓣。一辆能载30人的大客车在伊塔拉汽车的前面,作为前导为它开路。车内装载着一个铜管乐队,车身外面则装饰着各种竞赛锦标和法、意两国的国旗,乐队奏起了雄壮的进行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