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顶方式十几年前已成滥觞,目前在家庭装修中逐渐被视为华而不实之举,城市“布波族”更对之不屑,北京的若干白领人士,大概是受宜家家居用品简捷爽净的风格影响,对居室天花板完全放弃了装饰,不仅绝不吊顶,连石膏装饰线都不弄,甚至全顶无灯具,室内照明,使用落地式仰射灯和区域性台灯,白天和晚上,天花板都白净无瑕,真个是“素面朝地”,怎一个“雅”字了得。 中国古典式建筑,像庑殿顶、攒尖顶、歇山顶那种巍峨的殿堂里面,最讲究的,顶部有结构复杂的藻井,仿佛是一口倒悬的,充满藻饰的圆形或多边形的井,有的还会从那井心里,悬下一个巨大的镀银宝珠,富有神秘色彩。如果没有藻井,是平整的顶棚,则一般会分割为若干正方形的均等框架,所谓天花板,就是铺敷在那框架上面的木版,讲究的,都有彩绘花样,简单些的,则是单色,一般又以赭红深灰等颜色居多。记得二十几年前,北京什刹海附近一处古建筑翻修,我跑去观看,那正房里的天花板正被一块块卸下,结果,竟有意外发现———那里面藏有一些古怪的东西,后来经文物专家辨认,是上世纪初民间演出“什不闲”的器物,其中一件是连缀在一副架子上的九面小锣,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中国古典建筑的天花板,它与坡形屋顶之间,有一个相当大的黑空间,可以说是一个大气囊,对阳光的灼烤与寒风的肆虐,起到隔绝的作用,而且大一点的屋顶下的这个空间,还能起到储物的作用。当然,低档的房屋,比如北京胡同杂院里的小平房,屋顶下房梁间甚至只是一些秫秸杆,糊上白纸,新的时候望去还算顺眼,倘若旧了,雨渍蛛网,漏灰泻尘,破相倒是小事,入夜鼠奔蛇行,那声响可够吓人的。后来木质天花板讲究些的人家还用,但已经不再是可以轻易拆卸的整体结构了,一般则都改成了水泥喷浆的新式天花板。 上世纪后半叶至今,城市里楼房越盖越多,现在的居民楼里,除了顶层居民,这家的天花板,其实就是另一家的地板底部,而自家脚下所踩踏的,也正是他家的天花板上部,一般都是夯笨的钢筋水泥预制板,想想也真好笑,这边会给它装上地板或地砖铺上地毯草垫以备踩踏,那边却又可能是搞个花池式吊顶,中心大吊灯配以周遭彩色射灯,二者之间不过是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所谓现代化都市生活,就是如此地吊诡。 现在一般人家的居室顶部,都已经不是“板”了,虽有装饰,也难称“天花”,但“天花板”这个称谓,还沿用至今。就居室这个六面体而言,天花板的功能性,目前似乎更突出地体现为“品位符码”。三十年前,北京青年人在穿衣服上有所谓“匪不匪,看裤腿;狂不狂,看米黄”的顺口溜,“匪”并不是说要当土匪,那个“匪”是“洋气”的意思,那时候紧裆裤瘦腿裤和喇叭口裤都够“匪”;“狂”则大略相当于现在的“酷”,那时候多数百姓还是一水蓝装,一些年轻人敢穿米黄色衣衫,属于超前一族,可歌可泣。国人的居室装修其实也是先由一些年轻人开风气之先的,十几年前就有“牛不牛,看灯头;发不发,看厅吧”一说,所谓“看灯头”,就是讲究在天花板上安装很大的花式吊灯,灯头越多越“牛气”;又特别时兴在厅里弄出一个西洋式的吧台,上面倒挂一溜高脚玻璃杯,下边搁几把高脚吧椅。但是几年前这股“牛发”之气就泄散得差不多了,因为新造的居民楼一般层高都在三米以下,天花板上安装庞大复杂下垂度高的花式吊灯一定会造成视觉比例上的失调,而且派生出许多使用上的烦恼;而那西洋式的酒吧台,利用率一般都奇低,一般中国人根本就不习惯用高脚玻璃杯喝威士忌、白兰地之类的洋酒,喝得多的是中国白酒甚至黄酒,喝啤酒也没有坐到吧台椅上去喝的习惯,而一般起居室或餐厅的空间也并非那么宏阔,那酒吧台作为一种纯粹显示“牛发”的符码也未免太奢侈累赘,时过境迁之后,甚至觉得滑稽碍眼,因此,后来大都在二次装修时被拆除删弃了。 但天花板对于我们来说,无论如何还是重要的。无论是加以修饰还是任其洁白无物,都应该与室内其他部位的装修及家具用品相匹配,体现出居住者的个性,氤氲出其生活情趣与审美品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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