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口罩和大衣,就不免让人想起文革中流行的服装。那时候军大衣和军装特流行,军绿色叫国防绿,简称国绿。京城里部队大院的孩子和干部子弟大都是人人一身儿国绿,四个兜儿,那算是官儿穿的,头上再带个国绿帽子,借以区别普通人家儿的孩子。要是家里老爷子当年有个衔儿什么的,箱子底儿还有两套将校呢,那穿出来就更神气。一般靠这个就能招女孩子的另眼看待。说白了还是从外表着装来猜家里的出身和地位。冬天一到,脸上就再捂个大口罩儿,只露出两眼,头上也换成羊剪绒的帽子。口罩也有讲究,一般的口罩面积小,脸捂不全实,得外科手术大夫用的那个才行。那样脸上的疙瘩就能基本被覆盖,反正冬天是最能把大家的长相撤平了的,再加上全套国绿,外人看来就猜这小子家里准是高干,就算走了眼不是高干,起码儿也是革干。 当然这招儿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我有个哥们儿叫喜子,出门也是一身绿。开始是店里买来的布自己找人裁的军装,样子还是那么回事儿,腰上往里掐点,不似学生装的大直筒子。可是人家看了还是说他那个不正宗,主要是颜色不正,和国绿不一样,基本上是鸡屎绿。喜子也觉得不那么顺眼,过了半年,终於弄了一套真的国绿,虽说不是四个兜儿的,还是每天穿着不舍得脱,粥旮奔儿都能看得见。喜子说怕老洗给洗坏了。军装是正宗了,可出身就没那么好改了。喜子他爸是我们那儿的管儿工,见天儿看见他爸扛著个大管钳在大院里走来走去的。甭说高干革干了,他什么干都沾不上边儿,最多了也就是个苦干。可喜子不吝,照旧穿著那身国绿外边混,院儿里人知根知底儿,喜子没法儿蒙,可人家外边玩儿地猖。甭看一米六的个儿,照样儿唬得一米七的孩子不敢吱屁。我老琢磨是不是那身国绿起了壮胆儿的作用。 后来邮局的人也换了装,邮政绿制服加上个大沿儿帽。刚开始的时候送信的小伙子特神气,骑着那辆送信用的红旗加重,时不时地正正他那大沿儿帽。有回他挺自豪地跟我说,邮政的这个大沿儿帽比警察那个强多了。我想想,也没想出他这个比警察那个强在哪儿了。反正人们单调的穿着被每天送信的小伙子稍微搀和了一下子。 放暑假去姥姥家的胡同院儿里住,同院儿的老王家有俩儿子,老二和我一边儿大,老大工作了当片儿警。我去了后就跟王大哥说人家邮局的帽子可比你这个强啊。大哥不服:你上街走一圈儿,看看小流氓是怕我这个还是怕他那个。我说那倒是不假。 对门儿的齐大叔听了插话说:我说就你这五大三粗的,别说带上警察帽子,就是什么都不穿也没人敢正眼看你呢。大哥说:齐大叔,您这话说的,我都不穿, 我光着啊我?有这样的警察吗? 又过了些年,终於警察也换了装。杆榄绿的制服, 皮带和大沿儿帽也改进了,看着那服装就让我想起电影里国军的装束。大街上的交警都神气起来,当然那神气程度还比不上今天,今天他们是路上的李元霸。记得换装那天我正好在姥姥家,一大早儿起来我蹲在门口儿刷牙。对门儿齐大叔也迷迷糊糊地推门儿出来,一手拿着他那搪瓷缸子,一手拿着牙刷,肩膀上搭块儿毛巾。接水,漱口,挤牙膏,然后蹲我对面开始象刷厕所是的玩了命地刷他那大板儿牙。忽然那刷牙声儿停了,我抬头一看,齐大叔牙刷停在嘴里,满嘴的白沫子,眼睛看着王家的门儿。我再扭头往王家那边儿看,见王大哥正站那儿往头上带他那新发的大沿儿帽,一身新制服, 挺神气。我刚想说话,就听齐大叔这边儿咕哝地说:昨儿晚上一枪没放,怎么国民党打回来了? 老五于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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