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青/摄 讲述院子的故事 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颓废,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风华不再,也许这个院落曾经的光彩蔽掩在由不同的年份,四下搭盖了的小房、厨房、接出的廊子后面……就像每个人都曾年轻,有的人也曾有过绝代风华。岁月不再,感情却怎能轻易流走,更何况,它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太久的岁月,太割舍不下的情感。我们即将开设“日子·院子(宅·院·生·活)”这个栏目,希冀将您曾经生活过的院落的历史、人文、花草、树木、邻里、生活记录下来,留给我们的不曾有过四合院生活和记忆的后人……
西椿树南口13号的小木楼破败且在风雨中飘摇,终于在1968年因危楼而被房管局拆除了,妻的一家从那里搬了出来,搬到了离小楼南只有一箭之遥的裘家街26号。 小楼是她的外祖父文炽昌在解放前夕置办的一份产业。老人生前讲述过小楼的来历,说小楼已有几百年历史,清代一直是茶楼,民国后才改为民居……那时,在西椿树的南口,裘家街的北口,与西草厂胡同交汇的小十字路口的东北角,茶楼矗立在暮色之中。不施粉彩,只刷桐油的木楼门窗、木柱,在夕阳下泛着金光,茶馆的幌子在晚风中摇曳。进得茶楼,厅堂的柱子上贴着醒目的对子:“缄口不谈天下事,闭门只读圣贤书。”三两个客人在细品香茗,六七个客人在低声谈笑。在清代,南城的哪一条胡同不热闹?南城的哪一条胡同没有几家会馆?街头簇拥着南北文人,巷尾云集着川陕豪商,吴越大贾。你敢说,康梁变法时,“公车上书”的学子们没在这里小聚过?你敢说,看过血染菜市口刑场的戊戌六君子殉难,没有举人在这里掩面垂泣?有良知的中国知识分子历来是忧国忧民的,茶馆是他们宣泄情感的场所,“莫谈国事”的警示,只是告戒他们要把音量放低,再放低。小楼的历史悠久,说不定康熙时,居住在离此不远,海波寺街(海柏胡同)的朱彝尊,在撰著《日下旧闻》时,曾在二楼靠窗的小桌旁,抿着一杯清茶,冥思长想…… 解放以后,文老先生的三世同堂,二十多口人在此居住,小楼被苇箔和白灰分割成几套房间,老先生的长女,岳母的一家住在二楼靠北,二舅的一家住在二楼靠南,二姨的一家住在岳母楼下,文老先生住在二舅的楼下,直到担任了市政协委员之后,才搬到香山,后又搬到西总布胡同。 小木楼的街门门板都已经脱落,只剩下几个横撑儿,妻小时候不愿去幼儿园就在那里玩,她坐在门撑儿上荡来荡去,那就是她的摇船和秋千。 小木楼就是她们的天堂。冬天北风呼呼地吹着,木板墙怎么也抵不上厚厚的砖墙,可小木楼上的天空是那么蓝,小木楼里阳光是那么充沛。夏日里,烈日炎炎,木板墙晒得烫手,可小木楼的空气却很畅通,穿堂风把一切蚊虫全都吹走。 大哥在二楼的走廊上养了一群鸽子,有点子、玉环、芦花、黑翅,放飞的时候装上鸽哨,鸽子在空中盘旋,低、中、高音的鸽哨此起彼伏,交相呼应,时而轰鸣而来,时而悠扬远去,宛若一部恢宏的交响乐,引得邻家的鸽子也加入放飞的行列,“移情别恋”不愿离去,归家时索性“背叛家庭”一起落到木楼的走廊上。大哥的鸽子于是越养越多。 淘气总是翻着花样,为了学蹿房越脊的功夫,哥俩从二楼的走廊跃上对面的平房,再蹦上别院的房子……北京的四合院是房套着房,胡同是院连着院,他们能在房顶上又追又打走出很远,然后顺着电线杆出溜下来。 大哥别出心裁要跳伞,拿着二姨家的一把油纸伞从二楼一跃而下,人跳下去了,还没摔坏,可好好的一把雨伞被扯得粉碎,二姨气得直跺脚…… 妻那时也不是省油的灯,飞檐走壁的事干不了,也学着哥从走廊上往对面的平房上蹦,一次失足掉下来落在晾晒的被子上,没事,一次掉在水缸里,也没事,可有一次重重地掉下来,躺在地上不说话了,爸妈吓坏了,以为脑子摔坏了,背起来往医院跑,快到医院她说:“想吃冰棍。”爸给她买了根小豆冰棍说:“回去吧,没关系,还知道吃!” 1968年拆小楼的时候,哥几个都去看,依依难舍之情流露在脸上。房管局说那小楼是危楼,可拆起来却那么费劲,通天的木柱与梁、檀、门框、窗框都有榫头、卯眼连接,环环相扣,连着几天也没拆开。别看它在风中摇动,可看那架式八级地震也甭想震倒它。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西草场胡同往北,东椿树胡同往西,宣武门外大街往东,包括西椿树胡同在内的几十条胡同都拆除了,盖了一片新的小区,名曰:椿树园。美是美,但是缺少一点文化的传承。宣武门外的胡同中,几乎每一条都住过名人,每一条都有故事,都有诗,如果把它们统统拆除,我们今天该到哪里去寻觅那尘封的梦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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