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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大阮府胡同15号

2002-12-1 11:00| 发布者: 徐小明

    大阮府胡同15号是我居住了16年的家,在那里度过了我的童年、少年。如今大阮府胡同还在,胡同东口通向王府井大街,百货大楼就坐落在这条胡同东口,而15号大院却永远消失了,在它的地基上矗立而起的是百货大楼电器部,但是这个大院,这个大院的房子,这个大院的树木,这个大院的邻居,这个曾经的家永远留在了我们兄弟姐妹的心底,经常出现在我们的梦中。

  据说,这个大院是明朝一个王爷府第的一部分,历史沧桑,时事变迁,王府经过了哪些变化,不得而知,只知道日本鬼子占领北京时对院中房屋的结构及布局重新改建,因此这个大院依然保留了四合院的轮廓却又绝不同于一般四合院,它没有门墩,没有影壁,没有天棚石榴金鱼缸,只有高大的房屋,五进深的院落似仍在昭示着昔日王府的气势。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期,这个大院作为铁道部宿舍分给机关的干部、员工居住,这里就成了我的家。

  大院的两扇大门坐北朝南,朱红色的油漆大门是这条胡同中最气派的,大门内外都有很宽的门廊,夏天多雨时节,常有路人躲在门外的廊下避雨。其中一扇大门上还开了一扇小门。我们这些孩子们淘气,几个人站在小门下的门槛上,另有几个人推着大门一开一合,过一会儿再轮换,我们站在门槛上随着大门的开合忽悠忽悠的好惬意,住在大门旁小屋的刘姨不干了,“快下来,再晃悠门就该坏了。”我们倒也听话,一声吆喝就一哄而散了。

   紧挨着大门的东面,有两间小房,住着张叔、刘姨一家,别看屋子小,却总是收拾得干净利落,补着补丁的床单平平展展,一张旧桌子擦得一尘不染。他们是老北京人,我家跟他们家学会了炸酱,吃炸酱面。过春节时,刘姨还给我家送来自己做的具有北京风味的炸食。

  大院东侧、刘姨家房后,有一个小院,南屋北房各住一户,北屋门前有一架紫藤萝,小院中有两棵海棠树,只开花不结果,我家住的西小院里,也有两棵海棠树,还有一株紫丁香,春天,树上的花全开了,繁花似锦,蜂缠蝶扰,清香四溢。东小院的后面,大院形成了一个向东凹进、没有门的自然院落,院子正中有一棵大槐树,夏天,巨大的槐伞遮住毒日,撑出满地的清凉,但树上的吊死鬼也把我们女孩子吓得吱哇乱叫。大院再向里,形成一条长长的巷道,通向第四、第五进院落。冬天的晚上,巷道里只有一盏路灯,昏暗暗的。我小的时候,鬼故事听多了,一到天黑,就不敢单独走这里,生怕从哪儿蹦出个鬼来。

  我家住在西小院北屋,这是第二进院落,南屋的厨房通向第一进院落,我家房屋的后面是第三进院落,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较大的院子,东西北房均住有人家。这个院子有两个小门,一在东房之南,通向大院;一在东房之北,通向巷道。北边的房子住有三户人家,他们的厨房均通向第四进院落,第四进院子之后,又是一进没有门的自然院落,这就是第五进院子在大院最北头,这也是大院的尽头。第四、五进院子北房均住着数户人家。第四进院子住的人家较多,也显得热闹些,那些姥姥、奶奶们买完菜,坐在自家门口,一边择菜一边聊天,我们小孩们有时也饶有兴致地蹲在旁边听。有一次,正巧是农历七月初七,一个姥姥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还告诉我们,如果七夕下雨那就是牛郎织女的眼泪。故事讲完了,别的孩子都没言声儿,大概还沉浸在遐想中,我却硬生生打破了这个气氛,我说:“牛郎织女根本不可能一年见一次面,”接着,我又用十分准确的术语说:“牵牛星与织女星之间相隔16光年,假设他俩乘坐光子火箭同时相向出发,也要八年才能见面。”那个姥姥看着我眨眨眼,我知道她没听懂我的话,我很得意我懂得多。事隔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知道我那时有多幼稚。

  小院的东边有两棵高大的海棠树,枝繁叶茂。在两棵树之间扯根橡皮筋,我跟着院里的姐姐们学会了跳皮筋。春天两棵树花开似锦,春风吹过,落英缤纷。自从我看了越剧电影“红楼梦”后,看着这纷纷花雨及地上的片片花瓣,就想起黛玉葬花的情景,可是院里那些调皮的男孩子压根儿就不懂什么黛玉葬花,他们惦记的是花开之后的海棠果。果子还没有花生仁大的时候,他们就上房爬树摘果子,酸酸涩涩的果子实在难以下咽,而且还会遭到大人的训斥,他们只好等到果子成熟。果子由青绿色变成黄白色了,他们再也等不及了,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长竹竿,有的站在房上,有的骑在树上,噼里啪啦地挥向树梢,果子噼里啪啦地砸落到地上,女孩儿们蹲在地上往盆里、筐里、篮里捡果子,然后院里每家都分一份。这时的果子嚼在嘴里仍有酸涩的感觉。深秋,秋风吹落一树枯叶,有些幸存在枝头的果子也被吹落下来,这时的海棠果被秋风、被寒霜染成胭脂色,吃在嘴里酸酸甜甜,一丝涩味都没有了。偶尔在冬天皑皑的白雪上,可以发现被西北风吹落的最顽强的果子,它经霜侵雪冻,已经变为紫红色的了,散发出红玛瑙般的光泽,嫣红的果子衬着晶莹的白雪,煞是惹眼。再没人舍得吃它了,它像艺术品一样被我们观赏着、赞叹着。海棠树年年给我们奉献它的花、它的果、它的阴凉。大约十年过去了,树根周围逐渐长出一蓬灌木丛样的树棵子,可能是海棠树根上抽出的枝条,然而有意思的是,在这蓬树棵子里竟然长出一棵小桑树,而小桑树居然还结出了桑葚,那甘甜清香的桑葚似仍在齿颊留香。

  小院的西边是一块菜地,这是像石光荣一样的父亲开垦出来的。其实,院里几乎每家都在房前屋后开一块地,种上玉米、豆角、向日葵,丝瓜、茄子、西红柿,由家里那些勤劳的爷爷奶奶姥姥们侍弄料理。夏天满目青翠,秋天一片金黄,给这座都市里的大院平添几许田园风光。每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的季节里,在一个星期天,父亲拿出大生产运动时劳动英雄的劲头,把地翻一遍,我和奶奶、妈妈把头天用凉水浸泡过的玉米、豆角种子播撒到地里,然后又在菜地的四周种上我喜爱的花花草草。南边种的是向日葵,北边种过西番莲,东边一般种草茉莉、凤仙花,西边种过的东西最多,牵牛花是年年少不了的,它的茎绕着拴在西廊沿下的线绳向上攀缘,不知哪年种的“鬼子姜”年年喜获丰收,还有一丛自生自长的薄荷,奶奶一犯头痛,就摘片薄荷叶子贴在太阳穴上。播种后,我急切地盼着种子发芽。有一年,我看到别人家地里长出了小苗而我家地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一急,就把播过种的土坑挖开,看到种子吐出了白色的嫩芽芽我才放心地再用土埋上。每一株破土而出的小苗都带给我一份欣喜。小苗一天天长高长壮,豆角长出了长长的茎蔓,我同家里大人一起用竹竿搭起架子,让它那柔软的茎蔓攀附在架子上。

  转眼夏天到了,老玉米抽穗了,在玉米秆和叶子之间,可以看到黄黄软软像胎发一样的穗子,这是玉米在孕育它的宝宝。夏天是花的世界。清晨,紫色、蓝色、粉色的牵牛花顶着露珠率先吹开了小喇叭;向日葵那金灿灿的花瓣托着圆圆的花盘,像刚睡醒的娃娃张开笑脸向太阳问早;白色、淡紫色的豆角花虽不艳丽,却也引来对对粉蝶儿翩翩飞舞;妩媚、绚丽的西番莲开得耀眼夺目,像高贵的皇后亭亭玉立。傍晚,五颜六色的草茉莉竞相吐蕊绽放,花开得蓬蓬勃勃、张张扬扬,烂漫如天边的晚霞。这花不名贵,谁见了都想摘,今日把花摘完了,明日又是云霞一片。晚饭后,全家坐在廊下乘凉,晚风吹过,暗香浮动,那是摆在台阶上的糜兰、白茉莉散发出的阵阵幽香。女孩子们爱美,花是最好的装饰品。我们把凤仙花捣碎染红指甲;摘下茉莉花,从底部轻轻拉出它的种子———绿豆大小的小绿球,小绿球与一根花蕊相连,像流苏,插在头上做珠翠,戴在耳边当耳环;擗下葵花叶,把叶柄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又连着叶柄的皮,像璎珞,戴在颈上是项链,围在腰间成玉带;身上再披一块纱巾,感觉美得像天上的仙女。不过大人们往往被我们这身装束吓一跳:“哎哟,这是什么打扮?”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鲜嫩的架豆角已经摘了好几拨了。摘豆角是我最爱干的活儿,这是享受丰收喜悦的时刻,拿个小布袋,一头扎进菜地里,拨开密密实实的叶子,寻找已经成熟的果实。有时摘着摘着,赫然发现豆角叶上立着个身穿绿袍的大螳螂,挥舞着两把大刀,向我耀武扬威。像猪耳朵一样的大扁豆生长期长,一直持续到“十一”,那些摘下来吃不了的扁豆被切成细丝,晒干,冬天再用水泡软做菜吃,似乎又嗅到了夏天的味道。最令我们垂涎的是青青的嫩玉米,无论是煮还是烤,香气都漾满小院。最能显出丰收景象的大概要算是向日葵了。金黄的花瓣已脱落,花盘长得像脸盆大,饱满的瓜子将花盘坠得低下了头,待葵花秆与花盘颜色变黄,就砍下花盘放在廊下晒,七八个花盘排成一溜儿,颇有大丰收的景象。

  大院的孩子们团结、向上。毛主席发出“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院里的弟弟妹妹们就行动起来做好事。看见姥姥奶奶们颠着小脚,端着盆、提着桶倒垃圾很费力,他们就组织起来帮各家各户倒垃圾,那些姥姥奶奶们乐得合不拢嘴,直夸他们是好孩子。其中有个大平妹妹最能干,组织弟弟妹妹们学习、游戏、做好事,大人们都称赞她,说她像个小老师。后来她真的做了一名教师,现在在西城区一所挺有名的中学当校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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