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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史家胡同旧三十九号

2002-12-1 11:00| 发布者: 佚名

    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颓废,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风华不再,也许这个院落曾经的光彩掩蔽在由不同的年份、四下搭盖了的小房、厨房、接出的廊子后面……就像每个人都曾年轻,有的人也曾有过绝代风华。岁月不再,感情却怎能轻易流走,更何况,它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太久的岁月、太多割舍不下的情感。我们即将开设“日子·院子(宅·院·生·活)”这个栏目,希冀将您曾经生活过的院落的历史、人文、花草、树木、邻里、生活记录下来,留给我们不曾有过四合院生活和记忆的后人……

  人渐老了,梦中的现实并不多,魂牵梦萦的总是童年时候经历过的环境与故事。到现在,我的梦境终离不开故居史家胡同旧39号。

  故居建于上世纪30年代初。据说,祖父买下这座宅子的时候,房子刚刚盖好,里外装饰一新。建筑风格中西合璧,这在当时是很流行的。我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末,因此,在我记忆中的故居已经是住过二十来年的旧居了。

  旧39号在史家胡同西口里约200米处路南,紧邻天主教堂(后改做少年之家)。门楼高耸,朱红大门有些褪色,自上而下的铁制防盗门,因经久不用,已然锈迹斑斑。只有大门两侧的石门墩看上去还新。大门内,门道宽阔,右边是门房,很小。院落中,正对着大门,有一个木制的朱红影壁,恰好遮住前院通往中院的二门。飞檐的影壁中间,有大大的“鸿禧”二字。影壁前,摆放着一只荷花缸,白底蓝花,画的是岁寒三友松竹梅,记得缸里养过荷花和金鱼。荷花缸两侧常摆有两盆石榴树,春花秋实,月到中秋,石榴熟了,红了半边脸,笑得咧开嘴,才由大人摘了,分给我们吃。我们小心翼翼地剥下皮,取出红玛瑙一样的子粒,放到小碗里,一粒一粒地慢慢品尝那酸酸甜甜的滋味。

  门道左边的一排两间是饭厅和厨房。记得临近吃饭的时候,最左边靠东墙的灶间里,炉火正旺,映红了操勺炒菜的付奶奶的脸。付奶奶从二十多岁就在家里做,照看了我家两代人,为人诚实而且善良,也炒得一手好菜,像肉丝熏干炒韭菜、清酱茄、蒸肉饼、芥末堆儿等,做来都京味十足,诱人食欲。

  绕过影壁,上三层台阶,就到了二门的门道。门道的大小高矮与一间房相同,左壁上有门,通前院的东南房,共四间;而右壁就是中院北房的墙了。站在门道向前望去,中院的回廊直通连接后院的过道。若过道镶有花玻璃的两层门都是打开的,则中院后院一眼洞穿。

  中院有三面都是廊子。二门正对的廊子与中院北房的廊子直角相连接;南房是二层楼,每层的前面都有砖砌的三个大拱门,一层有楼廊,也与二门正对的廊子直角相接;二层是阳台,设了栏杆,是木制的,都是两头细中间粗,很艺术的造型。中院的另一侧是邻家的山墙,上面布满了“爬山虎”,叶子绿油油地连成一片,恰好遮住残破的墙。墙根下有几个不大的深洞,隐在枝干下面,据说是黄鼠狼的窝。可能是因为家里人对黄鼠狼都心存几分敬畏,那几个洞始终未曾堵过。

  中院的正中央,也有一个荷花缸,大小、形状、颜色与前院的相同,只是图案不同,画的是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地面上,以荷花缸为中心,铺设有四条青砖甬道,恰好把院子分成四部分,每一部分都种有两棵丁香或海棠树。丁香树的树干是扭曲的,像舞女的腰,分开的枝杈是舞女的双臂;海棠树栖息着果虫,显得老态龙钟,树皮有几分脱落,树干如老人的身躯向一侧倾斜着。尽管树木枝干姿态各异,适逢春日,也都树树繁花,香气袭人,一阵春风吹过,抖搂得满庭落英。或者是上午,煦暖的阳光铺洒在北房的窗棂上,祖母搬了木椅,在廊上坐,眯着眼,抿起嘴,看我们在廊下庭前嬉戏,禁不住满脸的笑意。祖母当时有六十开外,胖胖的,个子不高,花白头发平整地梳贴在头顶上,又延伸到脑后黑线丝网罩住的发髻。尽管祖母平时慈眉善目,从不发脾气,但在家里却威信极高,人们都佩服她的聪明。她从小没读过书,老来却能看书看报;不懂音律,却能坐在风琴前,双手像模像样地弹出调调儿。在我的记忆里她有一个很特别的习俗,每逢连雨天气,总要用红纸剪一个站在梯子上的老太太,一手拿把扫帚,一手拿个簸箕;贴在房门的玻璃上,名曰“扫天晴”。说是贴了它,天就能晴。我当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跑来跑去地看天,出来进去地汇报:奶奶,天还没晴。

  中院通后院的过道也是楼梯间,很深很长,有十几米,光线较暗。左边是东厢房的门,东厢房里摆放了几张曾祖父母、祖父的大照片。对这几张照片,我总有些怕,因为,不论站在屋里哪个角落,相片里的前辈总死死地盯着我看,很不自在。好在平时,门是锁着的,过年才开。过道的右边是木制的楼梯。楼梯下面放有两个大柜子,这里可是小动物的“家”。

  那年月,不准养狗,猫有跳蚤,家里也不让养。倒是父亲看我喜欢小动物,从安定门外买来一只小白兔,眼睛红红的,全身毛茸茸的一团。我把它的窝安置在楼梯下面的柜子里。晚上,它自动跳到柜子里睡;白天,在院子里到处跑。喂它青菜萝卜,它就很顺从地让人抱。从夏到冬,它的快乐时光也就延续了半年,过大年前,它失踪了。头天还在,第二天早晨就不见了,只留下柜子外面的几撮兔毛。据付奶奶分析,它是让黄鼠狼拉走了。为此,我跑到中院邻家的山墙下,拨开“爬山虎”的枝叶,守着黄鼠狼的窝,勘察了大半天,也未找到蛛丝马迹。兔子的失踪,至今是个谜。兔子没了,又来了鸽子,一只灰色的楼鸽,翅膀上有伤,不能飞。是付奶奶的儿子从乡下送来的。于是,我又成了“兽医”,忙着给鸽子疗伤。除去在它的伤口敷了消炎药,还按古方喂它吃生瓜子仁,一连两周,鸽子的伤口愈合了,还不会飞,只能蹦蹦跳跳地和我们玩。在一次追跑中,我摔了一跤,把它压在了身下,压死了。我因此大哭了一场,十分伤心地把它深埋在后院的墙角下。

  后院很大,与楼房背面相对的是矮房两间和近十米的暖廊。暖廊前有两棵大槐树,笔直又参天。如今,每想起故居的后院,那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就仿佛又在耳际响起。据叔叔说,后院原来有一个木制的秋千,立了十年的光景,还是在解放前,就朽掉了。

  故宅的后半部分,于1964年,卖给了林姓的印尼华侨。到上世纪90年代末,随城市拆迁改建的进程,整座故居已不复存在,刚拆迁时,我曾跑回去看,在废墟中捡回了一根木栏杆,保存至今,这已经是现实中故居的仅存;而珍藏在记忆中的故居却依然那么生动与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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