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杂忆  15

    大多数人都经历过考试，从小学到中学，中学后就是高考，大学后还有考研，出国还有考托考G，当然那只是少数人了。工作中也有各种考核和考试，有动真格的，如律师和会计师的资格考试；也有蒙事儿的，那蒙事儿的就不在这儿说了，说透了不太好。

    我这几十年生活中也没能离开考试，可我天生怕考试，而且特别不愿意复习考试，打小就觉得这考试应该当堂课上完就考，别拖到期末，拖长了肯定就有记不起来的。我盼着不再上学考试是从小学时期就开始了的。那时候最烦的就是小学的算术应用题，一道简单的加减法，非扯上贫农张大爷和地主王扒皮，他俩的关系就先说上几行文字，我一看那题就容易联想，想到为什么地主非要让张大爷交那么多租子，琢磨这租子到底是什么样儿，而且想张大爷家四个儿子怎么就打不过王扒皮呢？他王扒皮家不就是有只狗和一个狗腿子吗？等我注意力都想他们俩的关系去了，时间也就过得差不多了。到大了以后考试不再走神儿，但是还是不爱检查验算。每次考试都是做完了就交卷子。高考6门儿功课门门儿提前交卷，最早的一门提前45 分钟。

    可是也有我主动报名考试的时候，而且特别自愿。高考前两个月听说中戏导演系招生，班上有个哥们儿要去应试，我一听这考试有意思，就主动和他一起去了趟中戏。那会儿觉得电影学院不好考，中戏可能容易点儿。去那儿一打听，人家报名都不能随便，您得先交篇戏剧评论，然后再说报名的事儿。这分明是要看你会不会写字儿，然后才能让你报名。我当时想，我再不会写也得比在那舞台上只会抹眼泪儿的主儿强吧？

    名是报上了，可怎么考还是心里没谱儿。赶巧有个发小兵子在他们中学的话剧团里演过南昌起义里的一个小战士，舞台经验是比我强了，我没别的人可求就只能求教于他。兵子听我说了考中戏的事儿，严肃地嗯了一声儿说，我得找个时间给你好好辅导辅导。过了没两天他总算得空儿了，俩人在家里关上门开课。我还特意沏了杯麦乳精给他。兵子一张嘴就问：斯坦尼你懂吗？我说不懂啊，我就知道真丝毯和礼服尼。他喝了口麦乳精又严肃地说，你要看些书，充实一下自己。我心想你不就演了个小兵儿嘛，连空城计里的老军都还不如呢。可当时也没别人了，人家连斯坦尼都知道，看来我还得接着跟他学。可直到如今，但凡我见了这么说话的人，就想这人肯定在哪儿跑龙套，没什么大本事。

    人家给我讲了一通理论然后进入正题，练小品。出的第一个题目是：现在表演激动。我演了几个都不理想，兵子说，想你最高兴和最伤心的事啊。我说这最伤心的就是刚买的凤凰18上次被你给摔弯了脚蹬子。兵子说想最伤心的事儿就能有眼泪，可我
还不至於为那脚蹬子哭天摸泪儿啊。然后兵子又教我笑。我笑了几次，他说我笑的全不行，太象京剧的笑法儿，要多练。最后是即兴小品，据他说这是关键，考官就看你这个。兵子这回站起来冲我说：现在突然下雨了，你该怎么办？我马上说，坏了，我家窗户没关呢，我得赶紧回家，然后装出焦急的样子。兵子看了撇了撇嘴说，不行，再来。我就又装着说，啊呀，我妈出门儿没带雨伞，我得赶快给我妈送伞去。兵子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就知道你们家啊？我一听就说干脆你来一个得了。人家兵子运了运气突然手一挥大喊道：同学们先别走！现在公社的麦场上还有几千斤麦子没收，大家都跟我去抢收麦子去啊！这时我看他脸上透着宣传画上英雄人物的表情。

    辅导完了我就问兵子：你这么能演，又有经验，怎么不去考考啊？兵子脸上暗了一下说他去年考过，可没考上，又说没路子是考不上的。我又问他小品考得怎么样，兵子说还行，就是最后一个没考好。我马上问考题是什么。兵子说老师让考生在10秒钟内做一惊人动作出来。我问他做了什么，兵子用手笔划了笔划说：我拿了一个大顶。我一听哈哈大笑对他说，你真木啊，拿大顶干嘛啊？兵子有些诧异就问我：要是你，你怎么办？我说：这太好办了，你就抡圆了胳膊给那考官一大嘴巴不就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