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过北京传统四合院的人,大概不会忘记在纸窗下听簌簌的落叶声,呼呼的风声,哗哗的雨声。如果是冬日南窗,室内炉火,窗外阳光,明快的窗纸上,可能会有一二只苍蝇,撞在窗纸上叮当作响。冬日黄昏,一边烤着煤球火,一边望着朦胧的纸窗,看着那暝色渐渐地暗下来,炉火反把纸窗映红。雨后的早晨,倚枕望着那闪着寒气的纸窗,越来越亮,最后发出耀眼的白光。像这样的声色之感,在挂着窗帘的玻璃窗下,是完全领略不到的。 在玻璃普及后,往昔北京四合院房屋的窗台,一般都是“上纸下玻璃”,即上边为木格纸窗,下边是大块玻璃,周边仍保持木楞格。这种窗既有玻璃窗的爽朗明快,又有纸窗的幽雅朦胧。记得儿时夏天下大雨的时候,和表妹两人站在窗前望着积满雨水不断冒着水泡的地面,拍着手唱着:“下雨喽,冒泡了,王八戴上草帽喽——”现在想起,觉得住在水泥森林里的孩子,没有了这份童趣。 昔日北京腊月儿歌唱道:“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日。”腊月里准备年事,扫房糊窗户是其中一件。趁着扫房,把一冬天烟熏火燎的旧窗纸全部扯光,把木棂上的旧纸、糨糊迹用刮刀刮干净,用小扫帚把窗棂上的积土扫干净。预先打好掺着明矾的糨糊,用刷子刷在窗棂上,重新糊上洁白的高丽纸,连窗框上所有露木头的地方,全部用纸裱糊过。这样,原来的昏暗老屋,马上便像雪洞一样,焕然一新了。北京冬日天寒,风沙大,俗语说得好:“针尖大的眼儿,椽头大的风,”所以特别讲究糊窗户。正如柴桑《燕京杂记》中写的:“燕地风沙,无微不入,人家窗牖,多糊纸以障之。冬日又防寒气内侵,或易以高丽纸。至夏日,又于窗纸有一二,裱以疏布,便其余暑纳凉也。布外仍系以纸,有风沙则舒之,无则卷之。” 北京入夏以后天渐闷热,这时人们撕去窗纸,糊上卷窗,昼卷夜垂,以调气温,颇为方便。糊卷窗时,先在木窗上装好冷布,再糊上卷窗,即窗纸在上头糊死,下头糊在一根剥光的高粱秆上,四角钉小钉,用线绳绷紧,既可卷起,又可放下。卷窗离地较高,卷时用长约一米多的木棍,上嵌齿状用长方木,以手上下推动,非常便捷。江宁夏蔚如先生,号啸厂,别署枝巢子,久客京华。写有一首专咏卷窗的词《月华清》:“鱼网量笺,苔纹选纸,疏棂可可裁剪。碧苇横粘,旋把红绒暗绾。任几重花影移来,浑留住鸭炉香篆。向晚透丝丝凉意,绿槐风软。更隔珠帘短短,恰拦住飞蝇,误他归燕。夏日炎炎,遮住斜阳一半。放黄昏白玉钱穿,障清昼软红尘远。舒卷算寒温,参透随人宛转。”卷窗,这一极为普通的细微物事,一经词人生花妙笔,便如此风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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