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杂忆  17

    打架在京城里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人口太多，发生矛盾起摩擦的概率就高。经常看见街上围了一堆人，里面多半是为了点芝麻大的事打起来了。打架一般都是从骂架开始，老爷们儿和老娘们儿的骂没什么稀奇，都是过来人，怎么骂都还是有边儿的。愣小伙子骂起来也不离不开那身体上的几个部位，混小子嘛。最让人听不下去的是大姑娘骂架，内容色情不说，还一定要把对方的汉子拉扯进来。公共汽车上对骂，满车的人跟着听，相互揭露昨晚上床第之间的那点子事儿，特详细。其实她们是不是做过那事儿还真不一定，反正是先骂了再说。看着她们鲜亮的打扮，气白了得小脸，我想这俩平时肯定就不是善肠儿。

    小伙子打架通常不费太多口舌，上来没几句话就动手。上小学那会儿有回看到两个孩子呛上了，两人都是要动手的架势。其中一个上去就给了另一个的脸上一拳，那个挨打的不说还手，还问了句：哎，你干嘛先动手？！动手的那个说：你会打架么？后来这个爱动手和我中学同班，考上大学后第一天就又动了手。据说是因为在食堂为了不让两个上海人加塞儿就和人家呛了起来。人家霹雳扒拉说了一通道理，他又说不过那几个，就乘那说话的人喘气儿的时候上去问了一句：说完了吗？对方说：完了。这小子伸手给人家脸上就是一巴掌。

    然而京城里吵架最甚的莫过於夫妻之间。气头儿上那是什么狠话都说，最狠的就是离婚那两字儿。特别是在四合院里，那要是吵起来，墙那边的院儿都能听见。别看同院的人不出来，一个个都在自家屋里猫着听实况呐。一边儿听一边而研究这两口子打架的原因，设想各种起因和后果。最后商量如何劝架。出来拉架不能不看时机，刚开始就进去拉架就不合适，你还不知道人家吵什么呢。所以先要听，摸准情况。如果是些小事儿，就等人家吵透了再去劝架。如果是大事儿，最好别搀和，打不着狐狸弄一手骚。出来劝架的时候也是先装作借东西什么的，进了屋再找话说。必要时拉出一位，先消气儿。这事儿都是由年龄大的人去办。过去有街道的大妈，通常是最好的人选。二三十年前人们生活不富裕，没钱也没地方去消气儿，最多就是拉出吵架的一方在邻居家磕点瓜子儿，然后过两小时再送回屋。留在屋里的那位通常是在邻居的暗示下趁机把家务做做，这样当晚就平安无事了。这说的是没孩子的小两口儿，容易解决。有孩子的一般吵大发了都是当妈的领着孩子回娘家。当爹的在院儿里和街坊下棋，下棋这当中就不免有说和的，然后当爹的就去娘家把老婆孩子领回来，一家子人日子照过。至於怎么和好的，大家谁也都不去管了。

    时代变迁，现代夫妻吵架就没那么简单了。第一没有邻居介入，住在同一院儿里也没了过去那种邻里关系，更甭说住在楼里的了。现在住楼和过去住楼不同，过去楼里住户大多是一个单位的，楼就是本单位盖的。现而今是商品楼，楼里的住户谁都不认识谁，关起门来什么也听不见看不着。别说吵架声儿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不会有人管。首先一条，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夫妻呀。这年月先管好自家的事儿就不错了。

    再有，现在京城里解闷儿的场所多了，酒吧就是让人忘怀的地儿，不时能见到流泪的女子，发呆的男人。有回一帮朋友在酒吧聚会，其中有位曾是个俏佳人，如今也是脸上多了几许风月。虽然她每天抱着小狗，开着BMW去闲逛，说起婚姻来也是无奈，一开口就说男人都没好东西。我本想争辩，看看人家那样儿就压下去了。喝了几杯下去，大家的神志的份量开始变轻。这位富姐儿就说起她老公如何如何。据说她老公嗜赌，钱来的快，可走的也快，挣的钱都拿到赌桌儿上去了。说到这儿她就语重心长地跟在场的几位女士们说：吃喝嫖赌，这赌为什么放最后啊？因为这个毛病最坏，能让你倾家荡产！有多少钱能够他们男人去赌啊，千万别让他们开这个头儿！我搭喳儿说这是不假，赌博的确是个恶魔，我就绝对不沾。她看了看我们几个男的，转头对着几位女士又补了一句：还不如去嫖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