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唱京剧,有人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京剧的。我说打小就爱,从样板戏入的门儿,后来再学老戏。上小学那会儿还和一个发小同台演过智取威虎山的访贫问苦片段。我借了身儿军装又扎了根儿皮带,头上顶了个栽绒帽子加上一个红星就算是少剑波,军装可不好找啊。可李永奇的装就好找,黑棉袄班上多得是,还是带补丁的多,正合适,随便找个同学就借了。演出前俩人合过两遍,然后就上了台。他的词儿不熟,也不明白有些词儿唱的是什么,反正舌头一卷就混过去了。两人迈着平时不走的步子上了台,我一转身对他说了句:老乡。然后就开唱。不到十岁的孩子懂什么啊,反正是我唱他绰那儿,他唱我愣在一边,下场时我小声说:向左转。 到了中学时代,样板戏已经不象几年前那么红火,我也再没上台唱过。对京剧的爱好程度已下降,那会儿开始唱歌,战地新歌里的歌儿会不少。与此同时,周围更多的人是开始练乐器了,练得最多的是小提琴,然后是手风琴。据说练好了能进搞专业,那就不用去下乡了。我觉得那会儿练琴的人比如今想上大学的人不少。用功程度也不差。冬天还好,家家都关着窗户,拉琴的声儿还能捂住点儿,可到了夏天就不行了,窗户一开,这整个楼就成了乐池子。我住的那片儿几个楼挨在一起,楼距很近,练琴的人也多。每天晚上饭后是练习时间,从窗外就能看到各个年龄段练琴人的身影。虽然水平不一,但是摇头晃脑的架势基本一样。其中拉得最多的练习曲是开赛,因为水平低的毕竟是多数,当然最低的是拉空弦儿的,那得真有耐心才行。李德伦说他自己在苏联学指挥时,副科是大提,没事经常拉半小时空弦练腕力。楼群中水平高点儿的能拉个曲子。水平最高的是一个白面书生,能拉红太阳的光辉把炉台照亮,每每还能用指头在弦上揉几下儿,弄点儿颤音出来。那会儿能显示家里有修养的莫过于家里有个拉琴的了,所以拉琴的人家从来不拉窗帘儿。可到头儿来这一堆人里没一个吃这碗饭的,倒是和我唱戏的发小靠关系进了少年宫拉贝斯,后来进了京里的一个专业乐队。不过这小子说他在台上演出时俩眼就瞄着台下坐着的姑娘。 为了附庸风雅,我也随大溜学拉手风琴。当时会拉琴的人特牛,总被人请去教琴,教得多了,平时走路说话和普通人都不一样。大院里有个拉手风琴的,技术确实不错,在那一带有些名气,我好歹托人找到了一次请教的机会。记得我在学校的教室里和几个小孩子一起向他请教,人家基本上没看我几眼,只顾和别人说话,我就只能老实巴交地坐在一边儿。听他们说到琴时我不禁插嘴说看到了店里新上了琴,300多的那种。这位回转身来问:有那么多的么?你说的是价钱吧?以后不要说价钱,要说贝斯的数目。说完脸一抬,一脸骂我不懂行的意思摔出来。我便有些惶恐,可心里想:我TMD能不想那钱数儿吗?三百多呐!最终琴没学好,到头来就会拉一首朝鲜曲子:越飞山英雄山。 越飞山这首歌曲我倒是老唱,琴没学会,简谱好歹能认认。有时就把越飞山的谱子放在兜儿里不时很牛叉地拿出来装装样子,还真唬住过几个小女生。琴不会拉不要紧,能识谱儿也可以蒙事儿嘛。教我练小品的兵子没什么音乐细胞,可那时候也是手里捏着个谱子,看看手里的谱子然后嘴里哼几声儿,偶尔另一只手还抖落两下儿好象是打拍子。有回为了一个歌的最后一句,兵子和别人争得面红耳赤,非说正式的谱子上是六拍不是四拍,对方的谱子不对。我对他的音乐水平和识谱儿能力实在是怀疑,为了测试兵子的能力,就伙同几个懂点儿乐理的哥们儿把越飞山的谱子故意改出多处错误,然后抄了一份儿备用。第二天上学刚进教室就看见兵子和几个同学围着炉子正侃昨晚上的电影列宁在十月,我掏出改过的谱子递过去说:兵子,这是昨天刚抄来的谱子,好像和以前的不一样,你给看看这个是不是正版,对不对。兵子咬了口手里的烤白薯,接过谱子便嚼边看,另一只手又不时地抖两下。旁边的几个同学看兵子这认真样儿也都不出声儿了,等着兵子下结论。哼了好一会儿,兵子又咬了口白薯,然后反复哼最后那句,边哼边点头,还不住地抬眼严肃地看看我说:嗯,对!嗯,你这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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