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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往事

2002-12-1 11:00| 发布者: 闫广财

    我的童年和学生时代是在北京城南度过的。虽然在我刚记事的时候搬过一次家,房子由小变大宽敞了一些,但也没有离开城南。新家在天桥十字路口往东四五百米远路北临街的院里,院门口附近公共汽车站牌上清楚地写着“天桥”两个大字。别看车站牌子写着天桥,可我们家这儿并不真的就是天桥,因为天桥是在宣武区,我们家所在地属于崇文区,离天桥的确很近,中间只隔着一条前门大街,从家走到天桥也就五六分钟。

  年龄稍大一点,从父亲和老一辈邻居的讲述中,我知道在北京中轴线南端,天坛公园西侧,地处宣武区境内,与崇文区毗邻的天桥在北京的历史上昔日是一处繁华之地。这里曾经有过河,曾经有过桥,曾经有过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的集市,曾经有过鱼龙混杂鬼蜮横行的黑暗……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随着历史的变迁,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天桥的热闹我赶上了个小尾巴。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四五岁的时候,天桥除了有中华、天桥两座电影院外,还保留着一些民间艺人的演出,每个星期父亲都要带我去逛一两次天桥,主要是看演出和吃小吃。练武术的、摔跤的、变戏法的、演杂技的、唱评戏和京剧的、说书和表演曲艺的,几乎是各种形式的演出在天桥都有。而且同现在比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除了看电影、听京剧和评戏需要先买票后进场之外,其他各种演出无一例外是先看后付钱。

  父亲带我去天桥,看练武术摔跤或者曲艺表演的时候多,“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这句带有明显北京特色的歇后语,我就是打去天桥后知道的。由于演出用的场地多数规模比较小,且是露天,四周摆两排长木凳子,先来的观众坐满了,后来的人只能站着看。连坐着带站着的,满打满算一场演出观众的人数超不过四五十。招徕观众的锣鼓响过一阵后,穿着灯笼裤扎着腰带的表演者看到场的人数差不多了,就会拱手绕场转一圈,扯着嗓门大声说:“各位观众,您大老远过来看演出是瞧得起我们,有钱您捧个钱场,没钱您捧个人场。只要您高兴,钱给多给少都没关系。您给一分二分不嫌少,您要是给一毛两毛,我这儿提前给您鞠躬了。”说着低头弯腰朝不同方向的观众鞠躬。最多半个小时表演结束,演员拿着装钱用的盒子,绕场收钱。观众多是掏出一分二分或者五分的硬币扔进盒子,如果有人给一角或两角的毛票,在当时算是有钱的大方人。假使囊中羞涩,一分钱不给,也不会有人哄你走。上小学一年级后,我开始自己去天桥。我童年的时候,北京的人口远没有现在这样多,也很少有治安刑事案件发生;马路上的汽车也根本不像现在不分早晚地排成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长龙。那时过了早晚上下班高峰时间,时常只有三三两两的汽车在路上行驶。所以我一个小孩去天桥,家长并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嘱咐:“早点回来。”同看练武术和摔跤相比,我更爱看变戏法的,经常兴致盎然地坐下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穿着蓝布大褂的演员,如何不露痕迹从身上变出一盆欢快游动着的金鱼;看着几个一点缝隙没有的钢圈,演员灵巧地互相套上退下,退下套上。虽然同现在现代化的声光电一应俱全的魔术演出比,那时变戏法的无论服装道具、场地设施都非常简陋,却仍对我产生莫大的吸引力,使我感到神奇和不可思议。以致我如今已过了不惑之年,回忆童年时去天桥的往事,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就是看变戏法表演。逛天桥能够看电影看演出之外,还有一件乐事那就是可以一饱口福,品尝各式各样的小吃。天桥的小吃摊和小吃店,从数量品种到口味都能与北京的隆福寺和厂甸媲美。驴打滚、年糕、炸糕、馄饨、豆腐脑、芝麻烧饼、脆麻花,叫得上名的小吃不下几十种。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老北京人爱喝的豆汁。我父亲就喜欢喝豆汁,每次带我逛天桥总要喝一碗。看着父亲津津有味地喝豆汁吃焦圈就咸菜,我也试着喝过,遗憾的是豆汁那种特有的酸味,没有喝过的人第一次喝简直难以下咽。我找不到父亲喝豆汁时惬意的感觉,以致我长大后,再也没有喝过豆汁。天桥不仅荟萃了民间演艺和天南地北的风味小吃,在天桥购物也很方便。当时从前门到永定门(往南主要到天桥百货商场)是北京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街道两侧店铺林立,百货商店、日用杂品店、水果店、茶叶店、中药店、五金店、小吃店、文具店、布店、书店、副食店、理发店、信托商店应有尽有。那时大众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是公共汽车,其次就是自行车,所以从前门大街到天桥,隔不多远就会有一家自行车修理铺。这些店铺普遍门面不大规模较小,占地面积大经营品种全的要数天桥南边的天桥百货商场,这是南城一家大型百货商店,南城的人买大件商品一般爱到这儿。我上中学时穿的一件棉猴,就是父亲带我在天桥百货商场买的。1991年天桥百货商场在原址拆除重建,新建的百货商场由过去的平房变成了三层楼的商厦,无论经营设施规模品种,比过去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曾几何时天桥百货商场是南城乃至北京的知名商厦。天桥的南边有天桥百货商场,天桥的北边紧挨着十字路口是天桥菜市场。一南一北两个以天桥冠名的商业单位,都同百姓的生活密切相关。虽然天桥菜市场的规模比不上东单西单朝内崇文门四大菜市场,但在南城仍算得上是一个大菜市场。这里供应品种齐全,从鸡鸭鱼蛋猪牛羊肉,到水果蔬菜食品调料都能买到。每年的春夏秋三季,菜市场的木架子上码放着西红柿、扁豆、茄子、黄瓜、芹菜、柿子椒。而到了冬天除了清一色的大白菜外,菜架子上只有土豆和萝卜。那时刚一入冬,每家都要到菜市场排队,买几百斤大白菜放在自家屋外储存起来,不然冬天就会没菜吃。赶上家里吃炸酱面,母亲让我去菜市场买两毛钱的猪肉和半斤黄酱,总会叮嘱我:“肉要肥点的。”因为肥肉能多出点油,炸酱好吃,剩下还可以炒菜用。有一年国庆节,我和院里一个比我大四五岁的邻居男孩,早晨起来一块到菜市场,在卖水产品的池子前排队买鱼。轮到我们买时,邻居伙伴突然改变主意,花两元钱买了三斤欢蹦乱跳的对虾,我则按母亲的要求花一元多钱买了四斤带鱼。邻居伙伴的母亲看见买回来的是对虾,面带愠色地说:“谁叫你买这个了?赶紧回去退了,买几斤带鱼。”其实谁都知道对虾既新鲜又好吃,只是不如带鱼实惠。邻居伙伴一溜儿小跑返回菜市场,把对虾换成了带鱼。在天桥菜市场的北边,隔着工商银行储蓄所是一家新华书店,这也是我小时候爱去的地方之一。书店靠墙的一边放着摆满了图书的大架子,前边是玻璃柜台。顾客要挑选书,必须让服务员给拿,自己不能直接动手。在我印象中,新华书店一年有两次热闹的时候。一次是“六一”儿童节,大点的孩子自己来,小点的孩子由家长领着,买俗称“小人书”的连环画或其他适合孩子看的书。经济条件拮据的买一两本,经济条件宽裕的,一下子买四五本,甚至买更多本成套的连环画。那时候大多数孩子都有几本、十几本、几十本不等的小人书。我曾拥有小人书最多的纪录达到170多本。第二次热闹的时候是在春节前。过了腊月二十三,家家把房子打扫干净后,就会到新华书店选购几张年画贴在墙上,以烘托过年的氛围和显示喜庆,这也是老北京人过年的传统习俗之一。这是一年之中新华书店人最多的几天。书店四壁的墙上挂满了贴着编号的年画,顾客选中了哪张只要一报编号,服务员马上准确无误地把年画卷成卷,用纸裹好递到顾客手中。我上中学后,北京人过春节贴年画的习俗逐渐淡薄了,虽然现在春节前书店里有天津杨柳青的年画供应,但买的人寥寥无几。

  光阴荏苒,三十多年过去了,天桥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低矮破旧的平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崭新的居民楼。天桥百货商场往南到永定门,被杂乱无章旧建筑遮挡了四十多年的先农坛坛墙露了出来;树木植物花卉草坪,把南北单行道中间的广场,装扮得如同一个大花园。我小时候去过无数次的天桥菜市场,已经变得让我感到陌生。原来的菜市场被一分为三,南边大一点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小型食品超市,中间部分改成了服装店,北边成了小吃店。只有矗立在房顶上的“天桥菜市场”五个隶书大字,还依稀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使我产生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惟一变化不大的是那家新华书店,历经四十多年的风雨岁月,依旧顽强地坚守着自己的那一方精神家园,只不过增添了音像制品,销售方式也同超市一样变成了自选,顾客挑选书再不用麻烦服务员了,这也是顺应潮流与时俱进吧。

  不仅天桥在变,我们过去住在天坛路165号的旧平房,因扩宽马路,马上也要拆迁了。母亲已经去拆迁办公室办了登记手续。这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从我四岁搬家到那个院子至今,我们家在那里住了将近半个世纪。虽然我们兄妹四人结婚后,都各自有了自己的新家,只有父母住在老房子,父亲过世后,母亲一个人住在那儿,我们早就盼望拆迁了。如果母亲离开了旧房子,我来天桥的机会肯定少了,但无论如何,我小时候在城南生活成长的往事,天桥带给我童年时的种种快乐,任凭岁月的长河蜿蜒流淌,都不会冲淡我对它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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