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庙会,人们的记忆中,大多是指农村里的那种赶集类的买卖场合。至于北京城里的庙会,也多是指适逢年节时,在例如白云观、东岳庙之类的应景集市,以娱乐庆祝为宗旨,并不以做买卖为主要目的。要说也是,北京这么大的城市,什么买卖店铺没有啊,干吗非要像农村赶集似的、摆地摊的买卖集市呢?可是想当年像白塔寺这样的庙会,老百姓还特别捧场。首先是价钱便宜,再有是货全:日用百货、布匹鞋帽、绳麻五金、古旧文玩……几乎包括了所有的生活日用品。除此之外还有勾人馋虫的小吃,价格便宜,质量却一点不含糊,味儿正、干净。花个毛儿八七的,就能吃饱,还挺香。东西买了,肚子里有食心里也踏实,就该想找乐子了。这庙会是吃喝玩乐俱全,用今天时髦话形容,就是集购物、娱乐、美食、休闲为一体的大型娱乐场所。想起那热闹场景,真是常忆常新。往下就给您细细地说说。 先说这样的庙会,可不只白塔寺一家。白塔寺、护国寺和隆福寺三个庙会,全是那一拨买卖人。他们是三天一轮回地换着在这三个地方摆摊。逢十买卖家就休息或上货,歇市不出摊。我小时候家住白塔寺附近,白塔寺庙会去的最多,我就说说这个吧。 白塔寺有三座山门,通常中间的大门是关着的,只走两旁的大门。这两边的大门正好对着寺内的两条通道,通道的两边,就是四排摊位,直到白塔塔院的墙根。两条通道各长约100多米,您算算得多少摊位呀,能不热闹吗?中间的两层大殿前的平台很大,那儿就更是人山人海的了,因为那里是两三圈说评书和西河大鼓书的场子。鼓板一敲,三弦一响,什么“七侠五义”、“说唐”就开讲了。连说带唱的有个二十分钟左右,说书的卖个“关子”留下悬念就不说了,该收钱了。还是那句老话:“有钱您帮个钱场,没钱您帮个人场。”说书的伙计或他的家人,拿个小笸箩沿着一圈人开始敛钱。一边道着谢,一边数钱。到后来,一准说:“各位帮忙帮到底,还差一毛钱,哪位肯帮帮忙,再舍一毛?我就接着说啦。哪位,哪位……?”有时很长时间没人应,说书的就开始诉苦或闲聊,可就是不接着说书。直到有人等不及想听秦叔宝的马卖了没有,给了这一毛钱,说书的才抄家伙击鼓开说。我那会儿才十岁,经常是“穷逛”,当然只能是帮“人场”“听蹭儿”的啦。要是不愿意听说书的,就到白塔塔院的后面,那里集中的是卖小吃的和各种娱乐项目。先说卖小吃的:有卖豆汁的、炸灌肠的、豆面丸子汤、凉粉扒糕的和卖面茶、杏仁茶的。至今想起来,那会儿的豆汁、灌肠和丸子汤的味道,我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正宗的了!要说玩的也不少:最大的是用布围起来的唱小戏的场子,演的是评剧全本《武松》。十分钟二分钱,可以在进门时一次买一小时的,也可以进门只买二分钱的看十分钟。不过演到够十分钟时,就会像侯宝林相声里说过的那样,“嘣、嘣、嘣”三通鼓响收钱啦!除此之外是还有拉洋片的,有摔跤的。最吸引小孩的是演电影的。这种电影是依靠一个聚光镜,利用太阳光为光源,手摇电影机来放映电影的。银幕放在一个密封的布帐篷里,看电影的人就通过布帐篷上的一个个小窗户观赏。当然那是无声电影。就是在这里我看到了卓别林主演的电影,领略了大师的风采。 在这个电影棚的旁边,是个摔跤场。这事我能和您多说两句,为什么呢?我的姥爷原来是“御前”跤手,在皇上面前摔过跤。还是猴拳少有的正宗传人,被老北京武行里的人称为武术界的八老之一。全国第一届全运会时,还被聘请当过武术比赛的顾问。姥爷和这帮摔跤的挺熟。好几个三四十岁的人都称他“师爷”,那就是和当时只有十岁的我平辈。有几次姥爷带我逛白塔寺庙会,到了这个跤场,不管场上表演进行到什么程度,也不管多少人在观看,只要那些跤手看见我姥爷到了,一定全停下来,恭恭敬敬地安排姥爷坐下,才继续再进行。当然我也沾光———有吃有喝地看摔跤。临走时,一定会有个头领模样的人,边鞠躬边说:“您老多指教!”我姥爷也一定说:“挺好,挺好。”回家的路上我问姥爷:他们人被摔在地上“砰砰”响,会摔坏吗?姥爷哈哈大笑说:“才不会呢!都是‘活跤’(就是商量好的套路活),伤不着人。” 这庙会上还有一个很吸引人的表演,就是小鸟叼钱。一个驯鸟人,先让一只百灵鸣叫,声音非常好听。然后就表演从笼子里出来,不系绳的自由飞翔,飞一圈后自己回到表演人的手上。这样反复几次,表演人便调侃地说:各位您是叫不走它的,除非您拿钱逗它。这时有人不信,就拿个二分或五分的纸币用手举着。果然那百灵直奔那钱去了,不过它根本不会停留,麻利地叼起来又回到主人手里,并将钱放到主人手心里。然后会又飞向另一个举着钱的看客那里,这样往复多次。 再往后走就到了白塔寺的最后面了,也是庙会最后的“节目”了。这里聚集着不少算卦和看相的。其中围观者最多的是一位看相的,没有任何装神弄鬼的道具,地上只一张纸上写着:看相牛乐天。此人不在庙会上给人看相算卦,只是预约好,某天某日到人家去详谈。在庙会上只是闲聊。可他聊的很吸引人,我当时还小,加上这位牛乐天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尤其是他讲起话来,不紧不慢、有板有眼,语调抑扬顿挫,表情绘声绘色。真是叫你不信也得信。当场有人就约他给自己看相。牛乐天会慢声细语的小声和那人一边商量去了。这时,也就是散摊的时候了。 逛了多半天了,已是傍晚时分。太阳的金色余晖,映在高高的白塔上。风把白塔上的铃铛吹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大部分游人已经散尽,商家也在收拾摊位。白塔寺又逐渐恢复了它的宁静与庄严。 少年的我,带着游玩的满足和没有尽兴的惆怅,往回家的路走去。 五十年过去了,热闹的白塔寺庙会,至今还历历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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