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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号院中的日子

2002-12-1 11:00| 发布者: 龙小洵

    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颓废,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风华不再,也许这个院落曾经的光彩掩蔽在由不同的年份,四下搭盖了的小房、厨房,接出的廊子后面……就像每个人都曾年轻,有的人也曾有过绝代风华。岁月不再,感情却怎能轻易流走,更何况,它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太久的岁月、太多割舍不下的情感。我们开设了“日子·院子(宅·院·生·活)”这个栏目,希冀将您曾经生活过的院落的历史、人文、花草、树木、邻里、生活记录下来,留给我们不曾有过四合院生活和记忆的后人……

  不知怎的,驾车掠过繁华的北京街道,总会想起童少年时代居住的情景:灰窄的街道、宽敞的四合院、热乎乎的烧饼、油喷喷的薄脆,还有那蹬三轮的老大爷……

  这个地方,我至今还能找到,它就是我大伯的家,位于东城南小街干面胡同,十六号院里的老街坊我还清楚地记得。

  干面胡同北傍史家胡同,南临遂安伯胡同,东出禄米仓可达朝阳门,西穿金鱼胡同直奔王府井,可谓寸土寸金。十六号院正逢胡同中段,那时车辆稀少,院子显得很安静。院子结构为明清典型建筑,青砖灰瓦,整齐对称,南北房各三间,东西厢各两间,与一般的北京四合院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略显宽阔,听大伯说,抗战期间这里曾是一家日本人的医院,后被国民政府收回。院子中间为一架葡萄藤,藤主为大伯。一到夏秋时节,串串的葡萄挂满架子,宛若仙珠欲滴。到了晚上,几家老少爷们凑在一起,一壶茶,一盘棋,七嘴八舌,你闲事先生,他臭棋篓子,好不热闹快活。尤其到了收获季节,那更是锦上添花,满树的葡萄嘟噜,能摘一大水缸,足够全院吃几天的。

  或许是从小跟父母生活在机关大院里的缘故,总想换个活法,每逢暑假,我都要软磨老爸,非要去干面胡同住几天。大伯和大娘早已退休,住着北房三大间,虽生有四男两女,但都不在身边。平时,老两口一个做点儿街道工作,练练书法;一个买菜做饭,倒也清闲。我这一住,经常还得做点儿好吃的,多少也增添些负担。好在我还算会来事儿,一大早就提着小篮子到禄米仓附近的小吃店排队买烧饼和薄脆,有时还提上个暖壶,捎带着打点儿豆浆。吃完早点后,大伯去街道,大娘奔朝阳菜市场,我便招呼南屋勾家小伙伴一起到王府井百货大楼和东安市场溜达。一来是凑堆儿跟人淘换毛主席纪念章,二来是为远在内蒙古上中学的哥哥买《首都红卫兵》的战斗小报,攒够一个礼拜,打捆寄去。中午饿了,花五分钱买一碗豆腐脑充饥,然后磨蹭到下午四五点回家,晚饭后再与东房的周爷爷院当间儿摆两盘棋。“明车暗马偷吃炮”,杀到白热化时,往往不顾涵养,大吵大叫,勾得大伯也心痒难忍,时不时地出来支一招。到了礼拜日,更是热闹非凡:在大学教书的三哥和在新闻单位工作的二姐都会回来,一家人围在八仙桌旁,边包饺子边大肆讨论国家大事。什么造反夺权呀,什么左派联合呀,听得我云里雾里。偶尔家里也会平添几分快乐。记得有一次,大伯五咬牙三跺脚,花一百多块钱托人给大娘买回来了一架“蜜蜂”牌手摇台式缝纫机,喜上眉梢的大娘立刻上手,全家人也叽叽喳喳围着缝纫机忙乎个不停。在我印象里,它似乎是大伯家最值钱的东西,含金量丝毫不亚于现在家庭的高档轿车,以至于乐得大娘一个多礼拜脚下生风,逢人露靥。记忆中,南房的何爷爷有点儿古怪,不合群儿,门帘和窗帘总是拉着,进屋也听不着动静,只有在他上厕所或出门儿的时候才能见到他的身影。隔壁的勾大哥悄悄地告诉我,何爷爷有历史问题,海外可能还有亲戚,所以什么时候也不敢出头露脸,特怕事儿。像何爷爷这种人,北京多了去了,算不得稀罕。不知怎的,打那以后,每次见到何爷爷,我都主动想跟他说句话,可老爷子就是不搭我的茬儿。要说那时最开心的事儿,就是去表姐家。表姐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理,性情温和,一直在某国驻华使馆工作,说得一口好英语。每次我去,表姐都会带我出去玩儿。表姐家离大伯家很近,就在史家胡同,从中间的小胡同穿过去,走路也就是七八分钟的事儿。三四岁的小外甥女冬冬一见到我,就“表舅———表舅”地叫个不停。那时没有私人汽车,想打的就是三轮车,记得我们远的地方乘公共汽车,近的地方干脆就坐三轮去。玩儿的时候,我总爱背着冬冬,什么故宫、北海、景山、天坛、颐和园、香山、长城、十三陵等等等等,我基本都是那时去的,真是好玩儿。有几次乘车还经过阜成门城楼,那时阜成门还没被拆除,就像现在的德胜门一样,车辆都绕着走,只是门楼显得很破旧,基本没有维修,后来不久也就拆除了。想想,和现在的年轻人比起来,我也算得上是有眼福的了。倒霉的事儿终于从天而降。记得是1974年的春天,乍暖还寒,大伯家传来噩耗,大伯的四儿子、我的四哥因患黄胆性肝炎治疗不及时而去世,全家人万分悲痛。四哥不在北京工作,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我只知道他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在山里研究导弹,六个孩子中,大伯最疼爱四哥。此次噩耗,令大伯大娘终日以泪洗面。从那以后,我就不怎么去大伯家了。因为父亲特意嘱咐我,大伯和大娘心情不好,一时半时过不来,就不要再去打搅和添乱了。流水如斯,岁月无情,转眼三十多年过去,我已年过半百,大伯大娘也已在多年前相继去世,十六号院的老邻居们据说前些年只剩下了勾家,随着这些年另有街坊搬进搬出,凉房盖了一大堆,原本宽敞整洁的四合大院早已变成了大杂院,面目全非了。每每开车经过南小街的干面胡同口,总情不自禁地放慢速度,朝里看一眼,那些陈年旧事也不免要在心里翻腾好一会儿,然而总是满意离去,因为最担心的这一片被拆除之事终归没有发生,深感庆幸。偶尔得知,干面胡同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在北京重新规划的老北京四合院保护范围内,所以不仅不会拆除,还会按规划发展逐渐得以修缮和保护。此举实在英明,因为在这些四合院里,有太多太多的故事记录着北京发展的历史、人文,它就像陈年的老酒一样,越久远,越香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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