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大德通

    2月18日《北京晚报》上有篇文章说，山西祁县乔家大院的后人来北京找到他们在西打磨厂开的大德通银号。这家大德通，在西打磨厂213号，我很熟悉，是座高台阶的小院，路北，拱形券式大门，门脸不大，墙头爬满铁丝网，显得格外森然。小时候，看见它的门口总有军人站岗，据说，里面住着一位将军，解放军打进北京城不久，他就一直住在这里。那时候，不知道它以前是银号，我们都管它叫做将军院。

　　小时候，我从来没进去过，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将军，只是想象他的样子。那时候的将军，是真正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在我的印象中，真的是得和岳飞或者关云长一样叱咤风云、铁马秋风一样才是，便总把他想象得格外了不得。

　　在后河沿，原来有它的后门，从那里望它，和从打磨厂里看它，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感觉。也许，后河沿的地势低，它的后山墙显得那样的高大，可以看出是一座很巍峨的二层楼，三层硬山脊，悬山顶，青砖灰瓦，红柱红窗，翘翘的房檐，逆光中的阴影，有几分不言自威的气势，和想象中将军形象倒格外吻合。

　　老街坊曾经告诉我里面的样子，是一座非常齐整的四合院，和北京四合院不一样的是，它北面正房是座二层木制小楼，前出廊后出厦，有高高的台阶。这是典型的山西银号的格局，在施家胡同老北京银号一条街上，所有山西银号都有这样一座二层小楼。大德通一直开到解放初期，转卖他人，将军住进去的时候是从他人手中买下的。

　　老街坊还告诉我，解放以前大德通门前就有警卫站岗，大门外一道推拉式的铁栅栏，大门上方是一块非常大的长方形的匾额，上面由右往左书写着“大德通银号”五个大字。进门是大门道，正面是一道靠山影壁，左边即西墙开一道门，进去是院子的倒座房，银号的营业厅。将军住进后把它改成了车库，我前两年来的时候，这里朝南开窗，变成了对外营业的餐馆。

　　这两年多，我常常到西打磨厂，它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几乎和我小时候见到的一样，让人恍惚觉得时间定格在往昔。上一次，我来打磨厂的时候，那第一次走进这座小时候倍感神秘的将军院，现在已改成为某部队的招待所。招待所的负责人黄先生，证实了我童年的印象，这里确实一直住着一位将军，在他老的时候，部队分配给他新的房子，他也不愿意离开这里，一直到他故去。东西厢房和倒座房都保留得完整，院子非常宽敞，院中央原来有一架葡萄架，西边还有一个宽敞高大的天井。黄先生告诉我，东边的楼下据说还有一个地窖，不知具体的位置，但是前些日子二层楼重新装修的时候发现墙都是双层的，这些都是为了藏钱用的银号的特征。黄先生说，前些天乔家后人来，特别想把大门前那推拉式铁栅栏买走，拉回祁县乔家大院的展览馆里。

　　我发现，这里大概是西打磨厂现存最好的四合院了。除了二层楼顶的老瓦被换成水泥，倒座和东西厢房都还是鱼鳞灰瓦，起码有百年沧桑了。关键是房檐下所有的砖雕，还都那样完整清晰，一点损坏没有，真是难得。倒座房老式掀起式样的窗子和花窗格以及铁挂钩都还顽强健在，窗子上方雕刻在窗楣板上的梅兰竹三幅图案也都还栩栩如生。

　　最后，黄先生热情地引我到前厅，让我踩着椅子爬上他们的柜台，让我看看房梁下的檐檩枋板上有什么东西？好家伙，是前后两层的龙纹浮雕，如此藏龙卧虎，蛰伏在这里，一副“明经思待诏，学剑觅封侯”的幽幽心思，不知是属于当年大德通乔家主人的，还是属于那位后住进来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