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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里的童年母乳—莲花池

2002-12-1 11:00| 发布者: 吴海涛

■插图/嘟嘟

■1982年的莲花池残败景象 

北京城里的童年母乳———莲花池

北京城里的童年母乳———莲花池
  历史地理背景:

  金中都在北京城市发展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简单地说,这个北京小平原上成长起来的“边鄙”城市,其影响力已经逐渐超越华北大平原,波及到整个中原地区,甚至遍及到全中国。要知道,从金中都发出的号令已经可以一直辐射到淮河沿岸。至于它之后的蒙元帝国,就更不用多说了。这样一种变化,对城市水源的综合利用也有很大的改变。

  水性流动,在中国传统观念中,它象征着智慧和财富。一个城市不能没有了水,因为它就像姑娘的秀发与眼睛。且不说,饮用炊洗、浇灌淋洒等生活所需,就只说城市里若有一条如带的清流,有一处淡淡的烟波,那一定是这个城市里最有灵性的空间。嘈杂的城市也会因为它,而少了一些硬冷,多了几分活力。更何况,古老的莲花池底,还沉淀着北京城童年时代的呼唤。

  ■西湖和洗马沟这一湖一河,构成了维持蓟城生存的小小“莲花池水系”

  不久前,我特地去了一趟西客站旁的莲花池公园。冰封的莲花池在衰草斜阳中静默着,周遭高楼林立,一列冗长的货车正从湖北岸的松林间悄然滑过。偌大的繁华都市里,这片单薄狭窄的水域显得隐忍而沉静。我感慨,也很庆幸。因为在如此功利的都市环境中,我还可以亲眼见到北京城童年时代的“乳母”。尽管她不再秀丽如初,丰腴依旧,但是她毕竟还存在着。

  莲花池曾以她那娇小的身躯和有限的乳汁,滋养了蒙元入主以前的历代北京城。这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大约经历了2000多年,可以一直追溯到西周时期的“蓟”。当时的北京,还只是华北大平原北端的一个小型城镇聚落。后来春秋战国时曾经名噪一时的燕国,就定都在这里。

  燕国曾经一度强大,其军队一直进攻到山东境内的齐国,最高统帅乐毅自豪地向燕王报告说:我们现在可以把汶水畔的竹子移植到我们的“蓟丘”上了。这个蓟丘,就是燕国都城里一个有标志性意义的小山丘,蓟城即由此而得名。尽管我们已无法确认“丘”之具体所在,但那从汶水边移来的竹子,一定是长在这莲花池畔的。

  ■莲花池早期有个大家意想不到的名字———“西湖”

  这是一个在中国语境中能够产生很多联想和美感的词汇。这里仅仅是因为这片水域位于城市的西部而得名。从春秋战国以来,历东汉、北魏至唐,在今天北京广安门外一直存在着一座城池,或称蓟城,或名幽州,一直是华北平原北部的重要城市。

  城市之所以扎根在这个地盘上,与它西侧的那片天然湖泊有着很大的关系。据地理学家分析,西湖所在正是北京城区西部的潜水溢出带,地下源泉十分丰沛,于是潴积成湖。自西湖发源的一条小河,当时叫“洗马沟”,可见水量不大。它从蓟城的城西流到城南,然后傍着南门外东流,一直汇入当时的永定河道。

  西湖方圆不过三里,洗马沟长也不过数千米,但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一湖一河,却维持了蓟城近2000年的生存。或许正因如此,在中国古代那本专以天下河流为记述对象的奇书———《水经注》中,北魏的地理学家郦道元居然关注到了蓟城边上这个微不足道的“莲花池水系”。

  “湖东西二里,南北三里,盖燕之旧池。绿水澄澹,川亭望远,亦为游瞩之胜所也。湖水东流为洗马沟,侧城南门东注……其水又东入漯水(按,即永定河)。”

  “绿水澄澹,川亭望远”,多美的自然环境和人文景观。看来,早在魏晋时期,这里就已是城市居民们的“度假胜地”了。当然,西湖及洗马沟的功能应该不仅仅限于观光游憩,还在于提供给城市运转所需要的地表水源,比如人畜饮用水、护城河用水、市政用水、灌溉用水、园林用水等等。
  ■这自本微薄的平地泉流,容量不过今天的一个小型水库,却为一个40多万人口的大都市的运转奉献了涓涓情怀

  契丹民族建立的辽国和女真族建立的金朝,在公元10世纪-13世纪,曾经先后管辖着今北京地区。他们将莲花池畔的幽州城建设为陪都或者国都,辽称南京,金称中都。尤其是到了金中都时期,此时的城市人口从以往的20万左右增长到40万上下。

   人口快速增长,城市的功能与结构也变得日益复杂,这给城市建设带来了很多新的问题。金朝统治者手笔很大,将长久以来沿用的幽州城墙向东、西、南三面都进行了扩展,大约占据了今天宣武区西部的大半地区。这样一来,原来绕城而过的洗马沟水,就成了穿城而过的城市“内河”。

  事实上,在中都城市规划者眼中,莲花池水系本身也是城市环境的有机组成。熟悉北京尤其是宣武区的人,可以从今天的两个地理事物向前追溯。一个是宣武区的青年湖。这片水域已经有了近800年的历史,最早是拦蓄洗马沟的水而形成了内城里的一处风光名胜,名为“同乐园”或者“西华潭”。

  另一处更有意思,就是今天宣武区的老游泳池所在。都市的浪里白条们在规整的泳池中劈波斩浪时,可能没有意识到这里原有片水域曾叫做“鱼藻池”。金朝统治者将洗马沟的水引了一支进入宫城(相当于故宫这种大内禁地),造就了这个美丽的皇家御用花园。

  应该说,金中都的规划者们在最大程度上开发和利用了莲花池水系。这自本微薄的平地泉流,容量不过今天的一个小型水库,却为一个40多万人口的大都市(在中世纪时期,这样一个人口规模在世界上也是超大城市)的正常运转奉献了涓涓情怀。

  假设,城市的规模和需求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莲花池也许真的能够与北京城相伴永远。但历史从来不容我们假设。金代之后,北京城市的发展恰恰正是不断地“抛弃”莲花池。

  ■短短的50年里,要命的20米,困扰了北京城以后近800年的历朝统治者,同时也彻底改变了莲花池的历史命运

  城市规模扩大,人口增多,水资源日常需求的缺口将变大。这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一个层面。另一个层面则涉及到都市的粮食等日常物质的供给。都城里庞大的官僚体系、众多的城市居民、齐整的卫戍军队,这一切人口都是非农业人群,他们的日常所需都要靠外部供给,这是历朝历代政权都要解决的大问题。大宗粮食运输,在古代靠车马力挽进行陆路搬运是很费力的。

  中国人为此很早就发明了一种“漕运”制度。利用河道运输,将统治区内收集起来的足够粮食汇聚到京城,以供应都城和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像西安、南京等古都近旁有便于运输的天然河道,这个问题就比较好解决。

  于北京来说,则遇到一个大难题。南北方的粮食通过历代修凿的人工运道,可以汇聚到今天天津附近,然后由白河(当时叫潞水)上溯可以到今天的通州,这里距离北京城只有50里路。可是通州的海拔却比北京城低了近20米,白河的水无法倒灌西引。这运道的水源只能从北京城这一方解决了。

  可以说,就是这短短的50里,这要命的20米,困扰了北京城以后800年的历朝统治者,同时也彻底改变了莲花池今后的命运。

  ■金中都时期,都市规划师们,为找到可以浮起粮船的水源,就没少在城市周围转悠

  早在金中都时期,都市的规划师们,为找到这可以浮起粮船的水源,就没少在城市周围转悠。刚才已经说到,莲花池水源单薄,根本没有余力再惠及漕运。西部的永定河算是北京地区最大的天然河道,当时也曾尝试开渠引水。但永定河水极不稳定,加上渠道坡度过陡,水大易于决口,水小又不能行船,所以很快放弃。

  这样,人们只有将眼光投向城市北部的高梁河水了。这是一条源于今天紫竹院公园的天然小河流。因其水量有限,后又凿通渠道,引来西北山麓小湖瓮山泊(今天昆明湖前身)的水加以补给,即便如此,这些水源依然不够支持漕运。总之,忙活了近70年,金中都的漕运问题依然没有得到理想的解决。最后还得靠陆运将集中在通州的漕粮,转运到中都,耗费巨大。

  不过,在此过程中,人们却逐渐认识到高梁河———紫竹院———瓮山泊这个水系组合的相对优势。首先,它们的水量总和远比莲花池要大;其次,依靠瓮山泊可以不断开发接引西部诸山水量可观的泉流,这是一个很大的“潜力股”。

  这两点,就直接导致元大都的建设者们在城市选址的时候,抛弃莲花池水系,选择了高梁河水系。关于北京城的“高梁河时代”,先按下不表,待后慢慢叙来。

  ■若非补救及时,我们及后世子孙们都只能在列车的呼啸和喧嚣的人流里,缅怀莲花池———这位北京城的“童年乳母”了

  公元1267年,元大都城,在旧中都城东北郊重起炉灶、开工建设。至此以后,莲花池也随着池畔那座千年老城一起,渐渐湮灭于各种文献典籍和人们的记忆当中。终元、明、清三代,莲花池一直处于北京南城外的郊野之中。环绕这里的更多是一派农舍依依、烟树朦胧的田园风光。不过,远离了都市的繁华与热闹,对于保存莲花池的原始旧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直到晚近时期,这里的水面依然保持有相当的规模。

  “南河泊,俗称莲花池,在广宁门外石路南。有王姓者,于此植树,起轩亭。有大池广十亩许,红白莲满之,可以泛舟,长夏游人竞集。”———清震均《天咫偶闻》

  十亩莲蓬,荷叶田田,风光宜人。这也许就是近代“莲花池”名称的由来。据回忆,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莲花池的这种准自然风貌,依然改变不大。但是七八十年代以后,在大型工业的废水排放和快速的城市建设双重夹击下,莲花池污染严重,几近干涸。

  到上世纪90年代兴修西客站的时候,在原定的建设规划中,莲花池这块污浊不堪的烂水坑,应该被全部填埋,作为车站货场的建设用地。

  若是这样的规划真正被实施,我们及我们的后世子孙将只能在列车的呼啸中和喧嚣的人流里,缅怀这位北京城的“童年乳母”了,就像我们现在,在拥堵不堪的二环路上,痛惜当年巍峨雄峙的古城墙。

  好在北京城还不乏兼具学识和社会良知的人士,如北京大学侯仁之先生,凭借他们的据理力争,莲花池最终得以保全。以此为契机,也使得社会各界真正开始了解莲花池的历史和文化价值,并在1998年重新整顿修复了莲花池遗址公园。

  我真的希望,这一顷碧波能够从此远离劫难,让北京以及她的子孙们永远与莲花池延续这段水的情缘。

  本期悠客出场:编辑吴海涛

  我,一棵移植到北京的树。我生于四川,长于新疆,求学和奔波于京城。在这个城市已经出没十余年,似乎很难避免“直把他乡认故乡”的一种情感。就像一棵树,我被移植到这个城市,枝干在喧嚣的空气中独立呼吸和生存,但情感却像根系一样,在街巷各处暗地蔓延、伸展。在城市不同角落,我的根须和别的若干根须相互触碰、缠绕,他们就成了我的爱人、师友、同事、路人……在城市的岁月深处,我的根系还有幸能够触到历史踏过的碎片,或是一块城砖,或是一口古井,这些无疑都将被我的“根须”、我的情感拥围和抚摸。随着年头的增长,我的根系会愈加的发达,交织的网络将越来越错综复杂。我想终将有一天,我会发现自己已经与这片土地紧紧黏合在一起,欲拔不能。我正在被北京“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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