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门内大街56号 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颓废,也许这个院落已经风华不再,也许这个院落曾经的光彩掩蔽在由不同的年份,四下搭盖了的小房、厨房,接出的廊子后面……就像每个人都曾年轻,有的人也曾有过绝代风华。岁月不再,感情却怎能轻易流走,更何况,它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太久的岁月、太多割舍不下的情感。我们开设了“日子·院子(宅·院·生·活)”这个栏目,希冀将您曾经生活过的院落的历史、人文、花草、树木、邻里、生活记录下来,留给我们不曾有过四合院生活和记忆的后人…… 我在复兴门内大街56号院中一间不足8平方米的小屋住了近40个年头。这间小屋,有我童年的欢乐,青年的理想,中年的坎坷。终于,在我已过不惑之年的时候,告别了这间小屋,住进了广厦,开始了一步登天的生活。但我却时常想起那间饱含人间酸甜苦辣的小屋。 冬不暖夏不凉的小屋 在我即将到上小学的年龄时,我家从京郊搬到城里,来到这间小屋。这是父母的刻意安排,因这里紧靠重点小学———实验二小,他们想让我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望子成龙之心可谓良苦。我虽迈进了重点学校大门,却也住进了冬不暖夏不凉的小屋。学校是最好的,家是最差的。俗话说,有钱不住东南房,冬不暖来夏不凉。这话一点不假,东房与南房相比,东房更糟糕。冬季,太阳低垂,阳光被院里的南房和西房挡住,只在下午二、三点钟时才从两房夹缝中投进一抹,如白驹过隙,很快就日薄西山,悠悠下坠。小屋得不到充足的光照,冷得像冰窖。虽安着火炉,但也管不了多大的事。 夏日,骄阳似火,高挂苍穹,小屋被足足地晒一个大下午,到晚上七八点钟仍光芒四射,尽职尽责地发挥余热。屋子小,不通风,闷得似蒸笼。 趴在“三角桌”上学习 那时家里没有像样的家具,两个长凳支一张铺板,既是我和爸妈的床,又是我的书桌。做功课时,将床单的一角掀起,露出个“三角桌”,我坐在小凳子上,两只胳膊趴在“桌”上写作业,朗朗的读书声使小屋充满了书香。夏天,屋里热得呆不住,我就将家里的炕桌搬到院里阴凉处学习,炕桌太矮,弓着腰容易累,好在小孩没“腰”,不知疲倦为何物。就住在这寒酸憋屈的小屋里,我的学习成绩却名列前茅。父母亲每每看到我考了高分或受到老师表扬,比我还高兴,感到无比欣慰。“三角桌”伴我读完小学。直到我上中学时,家里才买了一张真正的书桌,那是我和父亲在前门家具店排了一宿队才买到的,价格至今记得清清楚楚:17元5角,花去了父亲近半个月的工资。 三次煤气中毒险些送了命 我参加工作后,父母搬走了。我单位的一位姑娘成了我的意中人,她情愿与我“半间草屋做新房”。婚后,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我和妻天生手笨,不会捣鼓炉子。一到冬天,我们俩就紧张得要命,怕煤气中毒。不到实在冻得难受时,就不笼火,即使笼了火,也是三天两头的灭,常弄得满屋子烟,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好不容易等炉子不冒烟了,打开炉盖一看,火早灭了,还得重笼,这倒不算啥,要命的是煤气中毒。也不知道那煤气是怎么钻出来的,简直令我们谈“气”色变。临睡时,我都细细地检查一遍炉子和烟筒,有时已经躺下,还爬起来跳到炉前仔细看看,生怕有什么不妥之处。关灯时,我和妻都互相认真地对视一眼,生怕一睡不醒,成了永别。第二天清晨醒来,睁开眼睛一看,两人相安无事,真有重活一遍的感觉。即使我们这样认真的对待煤气,还是发生过三次煤气中毒。其中两次是儿子异常的哭声惊动了邻居,邻居砸碎玻璃,破门而入,将满地爬的儿子和昏睡在床的我们救起。儿子和邻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翻身齐喊一二三 由于屋子太小,孩子上小学五年级了,我们三人仍挤在一张双人床上睡。每人的被窝都是50厘米宽,加起来正好等于床宽,谁也别想多占一点床位,真像人们开玩笑常说的翻身得喊一二三了。由于肩挨肩,膀靠膀,睡一宿觉一点不解乏,第二天醒来腰酸腿疼。后来我们变竖着睡为横着睡,在床边放三个方凳,凳上放枕头,我们头枕方凳,脚蹬着墙,总算睡开了,但长短又不够,只好凑合了。虽身居斗室,但仍追求美好的生活。上世纪80年代,我买了一些电器,还自制了一个大音箱。音箱没地方搁,我就将它放在小屋顶棚的观察口里,挺隐蔽,外人一般找不到,只听其声不见其影,声音好像从天而降,音响效果蛮不错。 与鼠共舞与鼻涕虫同眠 说起耗子,真叫人无奈。我住的院儿有十几户,家家都有耗子洞,谁家有好吃的,耗子必去赏光,厚皮赖脸地不请自到,吃了这家吃那家。为了阻止这些不速之客的频繁造访,我将铁丝塞入洞中,又用水泥将洞封死。没想到耗子的嘴比钢筋水泥还硬,几天后,只见洞口大开,地上堆着一堆水泥末和一段段碎铁丝。我又买来一盒锋利的刀片,用钳子夹住置入洞口,每个洞口放了几个。我想,这回耗子一定是出不来进不去,瞪着小眼干着急。第二天,我去检查我的“科技成果”,不由大吃一惊,锋利的刀片一个个散落在地,洞口又是大开!面对贼精的耗子,我简直黔驴技穷。耗子大爷也是得寸进尺,夜里我们刚刚睡下,它们就在顶棚上又是“OK”又是“蹦迪”,吵得我们难以入睡,我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就用木棍捅顶棚,耗子这才老实一会儿,但等我们睡着后,又继续开始“夜生活”。小屋紧靠公共水池,因墙体潮湿,屋里屋外鼻涕虫(蛞蝓)特别多,一到晚上,爬得到处都是,所到之处留下一条条白白的黏痕。墙上,窗上,家具上都有它们的踪影,若无精神准备突然碰到它,会吓一大跳。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被老婆大呼小叫地吵醒,原来是一只鼻涕虫爬上了她的肩头。 苦尽甜来喜迁广厦 自从政府的房改政策出台后,我们就天天盼着老房有喜。终于在新世纪到来的第一年,我们搬出了那间让我爱恨交加的小屋,住上了宽敞明亮的两居室楼房。从斗室搬到广厦,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住了,光客厅就比原来的房子还大,怎么住怎么宽绰,我和妻住小间,大间让儿子住,摆个单人床屋里就跟没放东西似的。我于是买来一个乒乓球台支在大屋里,一有空我们三人就挥拍上阵,乒乒乓乓地打上一阵。等过足球瘾,再洗个热水澡,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别提多开心了。这与原先那住了近40年的斗室相比,真是天壤之别。但不知怎的,我却常发怀旧之幽情,动不动就想起那间冬不暖夏不凉的斗室来,时不时地来到复兴门内大街56号的旧址前,面对着眼前的一片绿油油齐刷刷的草地,伫立良久,感慨万千,甚至嘘唏不已,一股酸甜苦辣的滋味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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