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酸梅汤的过程:真是一个悲壮的历程
今日北京,想找一杯可口可乐真是易如反掌,可找一杯酸梅汤呢?说实话,我转遍了半个北京城
最悲壮的还不是满北京的寻寻觅觅:也不是问谁谁不知而我仍然一意孤行,最悲壮的是,当我终于在偏僻的关东店找到了这家二百年老字号,怀着虏敬步人其间,问曰酸梅汤有否,再间贵店店史材料有否的时候,售货员的眼神简直像是在打量一个天外来客
倘若我穿得衣冠楚楚,说不定还好一些,那就会被看成是海外来客了,因为当我在桌旁坐下,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那碗酸梅汤抿进去的时候,售货员告诉我,现如今,远道而来,专为了找“这一口儿”,访这家老店的人,也只有台湾或海外来的同胞了
这话说得我也有几分惭愧起来,如若不是台湾的一家报纸向我约稿,要我写写北京的酸梅汤,我也不会这么“悲壮”地走一回的
而我们的酸梅汤,比之现在在中国大行其道的可口可乐之类,难道真的差到了哪儿去,以至落到了如此地步?
酸梅汤的做法当然可以说是非常之简单的:到中药店购得乌梅,以水煮之或以开水泡之,加上冰糖、桂花,随后放凉,捞出渣滓,将汤釜周围置冰块,冰凉后饮之。北京人家,至今尤有自制者。在老北京住过的人都知道,盛夏褥暑,卖酸梅汤的可称为旧京一景:大街小巷,干鲜果铺的门口,随处可见卖酸梅汤的摊贩。摊上插一根月牙哉,挂着一个写着“冰镇熟水酸梅汤”的小牌子,贩者手持一对青铜小碗,不时击敲,发挣挣之声。过往行人,望“梅”己自解渴,闻声己自清凉。一碗酸梅汤下肚,暑气全消。据方家金受申先生著书称,酸梅人厥阴经脉,又可扶暑平肝:可知“古人一饮一撰皆有深意,不似后来只以热须凉解为目标的浮浅理解”
翻检旧籍,举凡提到酸梅汤者,几乎没有不提信远斋的
信远斋的酸梅汤之所以远近驰名,据说因为它采用了宫廷秘方,故有“清宫异宝御制乌梅汤”之谓。其所用乌梅,必选粤产;所用冰糖,必用“卷冰”;所用桂花,必用杭州张家。制作时绝不煎熬,而是用开水泡之,配料的比例,也全凭经验掌握,天凉时尚甜,天热时尚酸。据当年喝过信远斋酸梅汤的人说,那金黄晶亮的一碗,酸中带甜,且有桂花之异香,煞是可人。店主每每为顾客另准备冰镇白水二碗,以备有人要冲淡饮之
信远斋蜜果店始建于清乾隆年间,匾额系淳仪的老师,江西翰林朱益藩所书,迄今已有二百余年历史。信远斋原址在和平门外东琉璃厂路南,今“戴月轩”的斜对过。琉璃厂至今仍是古董字画、古旧书刊葵苹的地方,过去最是文人雅士光顾的场所。“逛逛书铺,品品古董,考考版本,消磨长昼。天热口干,瓤以信远斋梅汤为解渴之需。”我就是根据这一段记载,到琉璃厂去我信远斋的。没有。听我打听信远斋的老人们都笑,他们说:“那是哪年间的事了?早不知搬到哪匹去啦!” · 我从一位记者朋友那儿听说:信远斋蜜果店的匝额己由淳杰先生重题,搬到了朝阳门外大街营业
当我风风火火跑到朝阳门外大街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推土机、搅拌机轰鸣的工地,我像一只丧家之犬,东看看,西转转,不知如何是好,几经周折,我总算在关东店商场的对面,发现了淳杰先生题写的匾额
相对于琉璃厂而言,关东店实在应该算一个很偏远的地区了,不过,现今的关东后,似乎也渐渐热闹起来,我心申不安的是,信远斋店堂里的凄清
不久的将来,当关东店更加热闹起来的时候,信远斋不会又操眉套眼地搬走,找一个和它那凄清的气氛相称的角落安身立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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