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不管你住在哪个城市,听到的是相差无几的声音。但在上个世纪初,城市给一个初来者留下的印象是极难磨灭的。 抗战胜利后回到北京的沈从文“心情和二十五年前初到北京下车时相似而不同。”但“我还保留二十岁青年初入百万市民大城市的孤独心情在记忆中,还保留前一日南方的夏天光景在感觉中。”这两种不同的体验“为一个粮食杂货店中收音机放出的京戏给混合了,第一眼却发现北平的青柿和枣子已上市,共同搁在一辆手推车上,推车叫卖的‘老北京’已白了头。” 通过文字记载下的市声并不一定可靠,其中也许多少带有作家自己的偏好。沈从文不满于“镇日被街市电车弄得耳朵嗡隆隆的响”,骆驼庄的鸡叫声马上勾起他的乡村记忆,对比都市与乡村的声音,他发觉:“至少有两年以上,我没有听到过鸡声了。……初来北京时,我爱听火车汽笛的长鸣,从这声音中我发现了它的伟大……但这不过是空虚寂寞的客寓中一种寄托罢了!若拿来同乡村中鸡相互唱酬的叫声相比,给人的趣味,可又完全不同了”。 但令沈从文反感的电车声在张爱玲听来却几近天籁,“我喜欢听市声。比我较有诗意的人在枕上听松涛,听海啸,我是非得听见电车响才睡得着觉的。在香港山上,只有冬季里,北风彻夜吹着常青树,还有一点电车的韵味。长年住在闹市里的人大约非得出了城之后才知道他离不了一些什么。” 将传统文化中富有诗意的风中树声想象成俗不可耐的电车声,在当时也许是很难引起共鸣的吧?在张爱玲笔下反复出现的电车声却很少在北京的作家的笔下出现,虽然早在1899年,北京南马家铺至永定门电车轨道便已筑成通车,在当时是除香港外最早开通的电车的城市,而北京城内,至1924年也已开始通行电车。 在市声中,叫卖声仿佛是比较幸运的一种,早早就登了大雅之堂。对市声的直接记载更多见于宋、清笔记之中。《梦粱录》中卷一三《天晓诸人出市》、《夜市》、《诸色杂货》等颇多市集中的吟叫,如记当时卖卦人的叫卖声为“时运来时,买庄田,取老婆”。《东京梦华录》中记卖花声“清奇可听……晴帘静院,宿酒未醒,好梦初觉,闻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悬生,最一时之佳况。” 清代的《帝京岁时纪胜》记十二月的“市卖”:“更有卖核桃、柿饼、枣、栗、乾菱角米者,肩挑筐贮,叫而卖之。” 《燕京岁时记》中记七月叫卖菱角、鸡头等物的吆喝声是“老鸡头,才上河”等。清末民初的竹枝词中,还出现了颇具“时代特色”的市声,如“啧啧沿街卖报声,成天奔走送新闻”,更有意思的是,一首竹枝词记录的是卫生局下了禁令,遂另“薯炉汤担绝呼声”,一种市声的消失引发的是作者对街头失业小贩的同情,也是极佳的对当时城市生活的侧面书写。 另有一首竹枝词写深夜买饽饽“何处推窗呼买取,夜长料得女红多。”诗后附记:“顺天府志载,都下编户人家,临街开窗,以进热食,不须启户云”,而随着城市的发展,推窗进食也成了一种奢侈,张爱玲在公寓的高楼上听见下面有叫卖臭豆腐的,抓起碗追下去,穿过几条街才找到了小贩。 |
2000.11.1,老北京网自创办之日起,已经运行了 天 | 老北京网
GMT+8, 2024-11-23 07:54 , Processed in 1.098435 second(s), 6 queries , MemCache On.
道义 良知 责任 担当
CopyRight © 2000-2022 oldbeijing Inc.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