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改造古貌重现难拿捏

    围栏圈起了施工现场，推土机挖土机、隆隆作响，到处是推倒的旧房砖瓦，北京历史最久的传统市井商业区——前门大栅栏改造工程已经全面展开。

　　与其他工地不同，这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前来参观拍照。这个占地百余公顷、横跨宣武和崇文两区的改造项目，因其地理位置敏感、涉及居民众多、改造规模大、包含的历史文化遗产丰富而备受瞩目。

　　工地一位负责人说，这里每天都有许多扛着像“大炮”一样的照相机的人，不顾安危，爬到很高的地方，对着城门楼子、四合院门前的石狮子、断壁残墙从各个角度不停地拍摄。“往常在其他地方施工，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但这里是前门，全世界都十分关注的地方。我们特别理解他们，所以我们尽力为拍照的人开绿灯。”

　　一拖再拖工程难赶进度

　　今年２月２５日，北京前门地区道路改造一期工程开始实施。大栅栏和鲜鱼口等地区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风貌，也将随着工程实施规模拆迁和改造。“考虑到对古文物的保护和修缮，在市政规划图纸中预设了一条红线，整个道路规划图形成‘Ｍ’形”，包揽煤市街道路施工的道桥工程公司总工程师王治国告诉记者。

　　据介绍，前门改造前期工程主要是道路设施建设，路面施工长度要求２５米宽，从东布道街一直到西布道街，整个工程要求在２００８年以前完工。为了保持与城市道路规划建设的统一性，除已定级的文物保护单位得以保留外，大片四合院将被拆除。

　　这个独一无二的工程改造难度也相当大。前门商业区以前门大街为中线，由宣武大栅栏地区和崇文鲜鱼口地区东西两部分组成。在前门整体改建工程的落实过程中，宣武区和崇文区政府各负其责，独立地负责自己管辖范围内的拆迁改建工程，北京市政三公司承接了崇文区前门东侧道路的改建工程，北京城建道桥公司则在竞标中拿下了宣武区煤市街道路修建的工程。

　　据北京城建集团王总工程师表示，他们和市政三公司在比速度、比质量、比成果。在竞争的过程中，两个公司遇到了类似的问题。两区政府委托不同的拆迁公司负责两侧居民的拆迁，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拆迁公司和居民的矛盾时有发生。现在前门东西两侧涉及道路改建工程的地区形成了许多“钉子户”，这些尚未拆迁的小房屋就在工地施工范围内，一些居民在施工重地出入，十分危险。在道桥公司临时办公室，记者了解到，煤市街道路工程开工时间是２００５年６月１日，原定的竣工日期是２００５年１２月３１日。但由于拆迁公司没有按照预定时间安排居民拆迁，致使他们的工程一拖再拖。但不管怎么拖，规划是无法更改的，工程肯定会进行下去。

　　记者在走访廊房头条、廊房二条、鲜鱼口等胡同时发现，狭窄的胡同里到处挂着红色拆迁宣传条幅，上面写着“排险解危，保护风貌，造福百姓”、“提前搬家有奖励”等内容。胡同巷子里，新贴上的布告上写着根据《北京前门大栅栏地区保护、整治、复兴计划》要求，当地居民在４月２９日中午１０时必须搬走的“最后期限”。大栅栏街道办一位负责人对记者说，大多数居民同意拆迁，但他们更愿意改造完工后能够回迁。据她介绍，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息繁衍，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大胡同的生活圈里，形成了他们特有的生活方式。而这种特色生活，正是老北京生活的缩影。

　　保护与开发如何兼得

　　无论是宣武区一边，还是崇文区一边，其实都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保护”与“开发”的矛盾。无论是前门东侧道路还是煤市街道路，想修路就必须推翻原有的房屋建筑。但妨碍规划实施的房屋虽然有部分危房，但也有部分是“保护院落”，有一些属于北京市普查单位，还有一些是保存尚好的百年四合院，更有数不清的渗透着京味儿的胡同和胡同里的“老北京”。

　　今年３月政协第十届全国委员会第四次会议期间，万选蓉、张文康等８名全国政协委员联合向大会提交了一份《抢救保护北京前门历史文化街区》的调查性提案。调查显示，普查登记在册文物、保护院落甚至市级文保单位，都被列入了近日北京公布的拆迁名单之中。

　　在宣武区炭儿胡同，记者发现了挂有“保护院落”蓝牌子的四合院。据称，凡是需要保护的院子，工程中肯定是不能碰的。在对面，记者从前门路口东侧工地一直走到阳平会馆戏楼，未发现一家院子贴有“保护院落”。据住在得丰西巷的一位老大妈说，本来这里有许多院子都贴着“保护院落”的牌子，但最近发现越来越少了。在市政三公司的施工现场，记者发现了一块写有“此处是市政道路用地，原建筑就近恢复保护”的牌子，但已很难从牌子后面破败不堪的景象推想原建筑的风光。市政三公司的人表示，只要有碍规划的，都拆。

　　作为北京城区历史延续最长、遗存保护最多的传统市井商业区，大栅栏已有近６００年历史。目前，该地区仍较完整地保存了旧时街道、胡同及城市空间形态，具有北京城市发展史中延续时间最长的城市肌理，其历史信息几乎可被全部识别。然随历史变迁，现实中的大栅栏已成人口稠密、基础设施缺乏、居住环境不佳之处，因而改造是大势所趋。“考虑到前门商业街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等到修缮完工后将会极大促进当地经济发展，这里旧有的贫穷落后局面将会得到很大改观。如果仍然守旧不改造，只能是越来越穷。”集桥工程公司总工程师王治国的话道理显而易见。

　　北京市从２００１年起到２００５年基本完成危改计划，并相继颁布了《北京地区建设工程规划设计通则》和《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明文规定了大栅栏和鲜鱼口历史文化保护区要保持历史文化保护区的传统特征。这些地区的道路规划设计将保持原有的胡同格局，不对胡同进行拓宽和路网加密。但据记者走访发现，几十辆推土机同时在不同胡同之间作业，部分胡同早已经被夷为平地，像这样大规模的拆迁是否还会保持原有胡同格局，普遍值得人们怀疑。

　　据业内人士透露，对于区规划局下达的总体规划方案，开发商并没有如实执行，而是带有更多的“自主发挥”空间。出于商业利益考虑，他们不惜对该维护的文物街区实施拆除，对于规划内受保护的文物也一并拆除掉了。在鲜鱼口地区共约１平方公里的区域里规划开出７条道路，推土机在几十条胡同作业，“不对胡同进行拓宽和路网加密”的规定显然难以落实。

　　担忧“简单生硬地大拆大建”

　　随着改造工程的进展，如何落实“保护”更令人担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担忧，推土机碾过后，一切再说都为时太晚了。

　　在这条历史名街上，记者还有不少发现：永增厚米面庄——建于解放初期，这是解放后最早的粮食交易场所，现在这几个招牌字仍然清晰可见；玄帝庙和姑子庙——建于清朝时期，是和尚和尼姑居住的地方，姑子庙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玄帝庙几个字仍然模糊可见；和平鞋店——建于１８０９年，是当时的鞋店交易场所，招牌两旁分别写着“样式新颖，价格合理”八个大字，经过漫长的岁月，前面四个字已经不存在了。

　　据当地居民介绍，这里曾经是最繁华的商品交易市场，米店、鞋店、当铺、钱庄等等，都映照出商业的气息。从明清开始直到改革开放都是如此，很有留念价值，如果拆除了将会非常可惜。在市政三公司的工地，记者问工人怎么不干活，那工人回答“因为有人把这边告了，说不能拆房子了”，但是也表示这只是暂时的，“隔两天还继续拆”。

　　在道桥公司临时办公室，记者看到了煤市街整体规划图。王总工程师边指着规划图边向记者解释，道路越平整越笔直越好，但煤市街整个规划图却呈倒着的Ｍ型，就是为了保护大栅栏地区的众多文物。记者对前门建设规划是否符合“保护街区的历史真实性，保存历史遗存和原貌”无法做出判断，但越来越多的人担心这里会“简单生硬地大拆大建”。

　　据了解，由于危房改造步伐加快，近几年将有６０多项旧房改造项目在旧城展开，对文物保护的影响已经从过去“点”的冲击扩展为“面”的大规模影响。这样不仅使保留的文物失去了赖以存在的环境，也使旧城风貌受到严重破坏，致使构成老北京城市格局的一些传统街区逐渐消失，北京城市历史文化特色受到严重威胁。前门改建，在矛盾与冲突中慢慢推进，而“保护”与“开发”的博弈，也会继续进行下去。

　　不久的将来，修缮后的前门商业街将以崭新面貌供世人评判。这个百年老街如何拿捏历史文物风貌保护与改造开发中的诸多矛盾，北京正在小心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