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4月21日是箸名建筑家梁思成先生诞辰100周年纪念日。我于是越来越强烈的想寻访北京城墙遗迹。北京城墙的变迁是梁思成保护古城思想的象征,也是历史文化名城进一步发展过程中,如何对待历史文化遗产的象征。4月初的一天,我终于又来到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我想寻访北京城墙遗迹,还因为我参加了1969年冬春之交,北京市民为“深挖洞”而向城墙要砖的劳动。当时,我在上小学,老师带领我们来到崇文门东的城墙下拆砖,就是现在保留城墙遗迹最多的那一段。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比较完整的城墙。由于我们年记小,城墙尤其显的雄伟高大。劳动中,一个同学被砸折了腿,于是我们就草草收兵了。拆墙时间连来带去不足半天。以后的“斗私批修”会上,那个同学作检讨说,他被砸伤时喊救命了,是活命哲学。因此,城墙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北京的城墙建于明代,现在残存的只有西便门的一小段和崇文门东侧的一段了。西便门段在前些年已被“整旧如新”,部分的失去了历史的真实性。于是,我想寻访的城墙主要是崇文门东这一段。城墙本是非常明显的建筑物,可现在站在崇文门往东看,是看不到城墙的。崇文门往东有条小路,我想沿着这条路一定能找到城墙。现在,规划部门正在考虑建城墙遗址公园,梁思成的部分思想将得以实现。到那时,城墙遗迹将是非常明显的标志性建筑。我往前走着,忽然眼前一亮,藏在存车棚里的文物保护标志突然显现出来,公布时间为1984年,说明至迟到这一年,城墙不许再破坏了。那里,似乎就是我们当年拆砖的地方,所幸还能保存下来。当年修地铁,要走北京站,因此拐了弯,不然,这段城墙也保不住了。我左顾右盼,没有找到可接近城墙的地方。 我继续往前走,一段路后是北京站的范围了,于是我折向南,见一条上坡小路,我想那下面大概就是城墙了。见两侧饭馆小店林立,好不热闹,有的就叫城墙居餐厅。往东一看,那不就是城墙么?我真有点探险家般的喜悦。我终于来到残存的城墙旁,象 听一个时间老人讲述岁月的沧桑。近处残破的城墙象露着骨的伤口,它又象稳坐观棋的关公,作着刮骨疗毒的手术。远处巍然屹立的城墙象严阵以待的士兵,护卫着华夏子孙。于是,我又想起了梁思成。 1950年梁思成在《关于北京城墙废存问题的讨论》中指出:“环绕北京的城墙,是一件气魄雄伟,精神壮丽的杰作。它不只是为防御而叠积的砖堆,它磊拓嵯峨,是一圈对于北京形体的壮丽有莫大关系的古代工程。”它“同北京人民共甘苦的象征意味,总都要引起后人复杂的情感。”瑞典美术史学家喜仁龙与梁思成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他在《北京的城墙和城门》一书的序言中说:“我所以撰写这本书,是鉴于北京城门的美,鉴于北京城门在点缀中国首都某些胜景方面所起的特殊作用。”“无论从历史的还是地理的角度来看,这些城门中仍有一部分可视为北京的界标,它们与毗连的城墙一起,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这座伟大城市的早期历史。”“我对这些材料研究得越深入,就越体会到里面包含着理解中国历史某些重要篇章的可贵线索。”今天,人们已经认识到城墙的价值,可惜它已所存不多了。或许有一天,梁思成的理想可以实践:“城墙上可以绿化,供市民游息。”而他的其他一些设想,已经部分的实现:“壮丽宽广的城门楼,可改造成文化馆或小型图书馆,博物馆。护城河可引进永定河水,夏天放舟,冬天溜冰。这样一带环城的文娱圈,立体公园,是世界独一无二的。” 城墙边,举头四望,思绪万千。我们的古城保护和城市建设,总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我们走过一些弯路,也取得很大成就。但愿今后的发展,在相互照应的前题下,更顺畅些。
(发表于《华人》杂志2001年第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