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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代人共修故宫武英殿五十载

2002-12-1 11:00| 发布者: 静筱

    我叫翁克良,今年74岁,祖籍北京通州。我父亲叫翁世禄,母亲叫翁陈氏。我父亲早年是个做小买卖的,在我6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家就我一个独子。父亲去世后,家境更加贫穷,因为没钱上学,所以母亲就托人给我找了个师傅学木工手艺,那年我16岁。

  跟师傅学木工手艺,就是刮、砍、凿、剌四项基本功。我的师傅叫侯宽,那会儿在营造厂做事。我跟着师傅到处去给人建民房。师傅收徒都是一拨一拨的,也不会给人开小灶,徒弟们都给师傅打下手,自己靠悟性跟着学。当徒弟讲究三勤,就是眼勤、手勤、腿勤,做不好就得挨师傅打,有时正干着活呢,刚一走神,师傅在后头随手拎起个木板就给屁股来一下。

  那时候,学木工手艺一般是三年零一节出师,所谓三年零一节,就是满三年之后,再逢到一个年节日,这手艺就算学成了。

  故宫临时工干了七年 五平方米小屋京城安身

  师成之后,我在老家做了几年。1952年,经别人介绍,我在故宫找了个木匠活,算是临时工,工钱一天一结,早上干完活,晚上就给发工钱,干得好明天还让来,干不好明儿就让你走人。干一天能挣两块多钱,基本上能养活一家人。但是临时工活儿一天有,一天没的,收入也不是很固定。

  我19岁时结了婚。到故宫干临时工以后,我和爱人把家从通州搬到北京,在小窖胡同6号租了间房。那是一个小院。起先我们租的院里最小的一间耳房,宽有1.5米,长也就3米多,总共也就5平方米,就够放张床,腿都伸不开,每月租金3块钱。慢慢有点积蓄后,又租了间大点儿的耳房,也只有六七平方米。再之后又换了3间北房,这下就宽敞多了,房租也从每月3块涨到了5块。

  那个小院没有自来水,我们每天还得买水贩用送水车送来的水,一挑5分钱。那里的邻居相处得都挺好,我的大儿子就是在那里生的。这个小院现在还在呢,每次我们路过那个地方,还总在门口望望。

  到1961年,我们才搬到故宫的宿舍,是地安门附近的3间平房,在那里住了近30年。

  三十年修遍四个角楼 两代人同修武英殿

  宫廷的木工活儿跟一般民宅不同,进了故宫,也是从头跟老前辈学起,一点点积累经验。我在故宫干了50多年,这里大大小小的维修我几乎都参与过。最早我们所在的修缮部门叫工程队,近几年改叫古建修缮部,我在这里一直干到1992年才退休。

  修缮故宫的4个角楼我都参与了,1951年修的是西北角楼,1959年修的是东北角楼,1981年修的是东南角楼,1984年修的是西南角楼。前两个角楼都是老前辈带着修的,修后两个角楼时,我已经是木工组组长了,能亲自主持这两个角楼的大木修缮。角楼结构特别复杂,一般人说是9梁18柱72条脊,其实比这还要复杂,上下三层,有20根柱子、28个出角、16个窝角。

  修东南角楼时,我右手的大拇指在刨床时不小心给刨掉了,现在只留下短短的一小截。干木工是个苦活,手指受伤是经常的事。但在故宫里全部参与四个角楼修缮的人很少,这样一想,我又觉得我是很幸运的。

  1979年修畅音阁时,计划想把横跨东西的一个楠木大爬梁给换下来,可是等上去了发现,大爬梁的木头都糟了,根本换不下来,于是就改用加钢梁的办法进行加固。这个法子十分奏效,现在畅音阁的大爬梁一直比较稳固,再没修过。

  我在1954年参与了武英殿第一次修缮工作,我的二儿子翁国强参与了2003年武英殿的第二次修缮,这也算是我们两代人共修的一个大殿。

  去香港挣回大彩电 山海关挨冻五个月

  1987年,我被文化部指派到香港,帮助华润公司在办公大楼的二层接出一个古建式的檐头。檐头的制作是在北京完成的,再用集装箱运到香港,在那里指挥当地的工人进行安装。那次我去了两三个月,工程完成得很顺利,这几个月我还拿到了双工资。我们临走,华润公司还一人给我们送了一台大彩电。八十年代,挣回一台彩电也算件稀罕事。

  2000年的时候,我应山海关文物保护单位的邀请,去帮助他们修缮天下第一关和老龙头的一些古建。夏季是旅游旺季,所以修缮工作的时间选择在冬天,施工时天寒地冻,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户外,这一冻就冻了五个月,等天暖和了,工程也结束了。

  桃李满天下去年行了拜师礼

  我家里三个儿子,只有老二随我学了木工。大儿子现在当驾校教练,三儿子已经是注册会计师了。

  老二从小调皮捣蛋,大家都叫他小强子。他从小对木匠活感兴趣,初中毕业就进了故宫,最开始也是临时的,当清洁工,后来才到工程队里正式学木匠。现在他已经当上工长,在故宫大修里也算是一把好手了。

  我自己也收了不少徒弟,前后大概有20多个,其中有5个女徒弟。女孩子学木工的比较少,跟我学徒的时候,也不给她们安排太重的活儿,后来这五个徒弟也都改做了其他工作。

  这些徒弟当中,正式举行了拜师仪式的只有两位。我们从前拜师都要举行仪式。先得给木匠行的祖师爷鲁班上供,磕仨头,之后再给师傅磕仨头,还要给师傅送礼。做了徒弟之后,每年的年节也要给师傅送礼。

  正式跟我拜师的这两个徒弟,一个叫黄友芳,一个叫焦宝建。2005年12月27日,我们正式举行拜师仪式,电视报纸也都给报道了。我给他们送了十六个字:“继承不骄,困难不馁,古建技艺,传承为任。”这两个徒弟收了,我爱人说:“跟多俩儿子一样。”

  其他的徒弟也经常跟我联系。只有一个徒弟,是在故宫外收的,那是1970年前后,我被派去帮着建干校,在干校里收了个徒弟,叫王达人,现在听说在报社工作了。当时我就觉得这徒弟机灵,能成事,现在还真出息了。我惦记着,什么时候他能跟我联系,我们师徒俩再叙叙旧。

  我年轻的时候,在家里自己做过不少东西,周围邻里也知道我是干木工的,所以做好的东西,经常都被人要走。家里现在剩了两个方凳,原来做的四个,送了人两个。我自己花了两三个月时间做了一个斗拱,现在给二儿子了。我做过一套小板凳,从大到小,爷爷辈、儿子辈和孙子辈一套三个,在家留着呢。

  现在年纪大了,也做不了什么了,做木工的那些工具也都东送西送地送出去不少。自己就留着一把锯,那是把好锯,锯上边的木把是真红木做的,跟了我四十多年,舍不得丢。

  口诀记下来让后人多受益

  现在退休了,故宫聘我做了顾问,时常也回去帮着指导一下。自己有时间的时候,也想把这些年的经验都写写。

  我们以前做木工,都讲究口诀,现在技术更先进了,所以有些都不用了。比如说,故宫大殿里都是圆柱,我们量圆柱的尺寸用抽板。怎么用这个抽板也是有口诀的,六十个字:“拿过抽板来,上青下口白,平直要对中,指西是说东,枋口两面有,翻倒手张板,三匀和五洒,退三只增两,深浅辘轳把,榫宽在小面,高低十字架,讨退打纪线。”纪线就是在木头上划的各种线,木工一看线就知道该怎么锯,怎么刨了。

  木工的技艺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掌握的,需要几十年的慢慢摸索,现在,我把这些古建木工基本知识都总结总结,希望会对年轻人有点帮助。

  讲述人/翁克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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