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住的地方,北京人几乎都认识,东单的二条、三条,它们连接了东单和王府井,并与中国照相馆、工艺美术服务部、协和医院相邻,因此为人们所熟悉,便更显热闹一些。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两条胡同中间有一条小胡同“南观场”在它凹进去的地方,一个地图上都难找到的地方,一个以院子命名的胡同。 百十平方米的院子里有两棵大树,不知大槐树生长了多少年,反正一棵我从未见它长出过一片叶子,而那另一棵则枝繁叶茂,是为全院人夏天遮凉的老树。它又不是院,是由10个小院自然围成。这里居住着二十几户人家,它只有其名,而无其实。在这个院子里我从出生到幼儿园,再一路上学到插队,多少年过去,童年的记忆依然那么清晰。儿时的游戏是全院孩子的快乐,儿时伙伴的模样定格在了那段时间里:玩“攻城”是最具对抗性的游戏,就地划出两个城池,将大家分成两部分,单腿着地,蹦着、跳着,相互用身体碰撞,攻击对方,直到攻进对方的城里为胜。两大阵营对面手拉手对唱、每晚的故事会,直让听者天黑时不敢单独回家。街道号召除四害,发动学生暑期活动,消灭苍蝇,用死苍蝇来换铅笔获得奖励。一次去儿童电影院看电影,不小心票丢了,院里的大哥哥用5分钱帮我打发了捡到票的小男孩,我顺利地看完了电影。我家根本没有锁,邻居阿姨帮我们照料着:那个年代,每月要核发粮票,查户口,在这儿生活不设防。我几点钟放学,表现如何都会通报家长,其实早已超出邻居的含义。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真的是终身受益。 几十年过去了,那个地方因东方广场的建设已不存在,一个崭新的王府井步行街,银街呈现在了世人面前,而那时的胡同,那时的童趣恍若昨日。大院的故事我常讲给孩子听,他不明白,更无从想象。去年我在中国书店见到一张发黄的旧地图,好像是北平的地图上看到了这个地方。严格地说它不是四合院,没有围墙更没有门,它应该是一条胡同,一个方的胡同,一个地图上已难找到的胡同,它叫“牛毛大院”。 一个在四合院里长大的北京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