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78年结婚,住进了丈夫家的平房院儿。院子不大,但也不算小。北房是正房三间,东西各一间耳房。东西房都是三间各带一间耳房,房子的质量也不是很讲究的,前不出廊后不出厦。当初和南边的院子是两进的四合院儿,我们这个院是第二进,南墙是南院北房的后山墙。后来前院和后院分别由两户人家买下来,中间的过道砌死了,在院子的西南角开了一个门,所以不是典型的四合院儿。听说以前还有个小后院儿,前后院加起来有枣树、香椿、黑枣树、杏树、桑葚、葡萄。经过“文革”和1976年地震,空地盖上了小房儿,除了枣树和香椿,其他的树都没有了。 院子里还住着丈夫的三家姑姑,共有五个表弟,当时他们还都是小学生。我进院儿时我丈夫的姐姐刚出嫁,院里没有其他的女孩,我来了这些表弟都很兴奋。我每天下班回来,都会有一个或两个“小尾巴”跟进屋来,其实也没什么事,说说笑笑,走了,很可爱。表弟们都管我叫二姐,是婆婆把我排在了丈夫的姐姐的下边,都说姐比嫂子亲,从此我就成了他们的二姐。婆婆家的称谓也挺逗,把姑父叫叔叔,把嫂子叫姐姐,把姐夫叫哥哥,可能是这样更像一家人。 二姑家的二表弟是运动型的,足球、冰球、武术样样喜欢。还喜欢弹玻璃球,下午没课召几个同学,在院里地上挖几个坑儿,撅着小屁股就弹起来。小孩儿玩高兴了不免就大声嚷嚷,有时他哥哥在屋里看书,嫌太吵了,“哗……”,一盆水泼在地上,这几个当时就撅了嘴,可又敢怒不敢言。二表弟还是个“马大哈”,最爱丢东西,天刚一热,不是棉手套丢了,就是帽子找不着了。什么时候只要一进屋吭吭唧唧地叫:“二姐……”准是又丢了东西,怕回家挨骂,找我去给说情。四姑家的二表弟淘气,上树打枣儿下不来,还得二姐给抱下来,阿娘(四姑父家是宁波人,称奶奶为“阿娘”)要打他,他就哭鼻子,还没哭两声,就带着哭声又笑了。五姑家的胖表弟是个整天呵呵笑的“开心果”,见面先笑再叫二姐,实在是太可爱了。在那个院里天天都是好心情。 院子里有一圈儿树,除最南边有两棵很大的香椿树外,还有六棵枣树,而且品种很好。四棵长枣结枣儿又大又红,因为个儿大肉脆,掉到地上的就都摔碎了。我儿子小时候要吃枣儿,奶奶都得给他削皮。另外两棵是比较特别的圆枣儿,听老人说叫“老虎眼”,是从东北带过来的种儿,枣的大小与大个的“山里红”差不多,肉很甜,贴着核的一层略带酸味儿。枣花开了,天也热了,中午越热,“知了”叫得越欢。晚上纱窗外边总会趴着几只“蝎了虎子”,因为是益虫,所以谁也不去伤害它们,称它们为“老朋友”,哪天晚上要是没看到,婆婆还会念叨几句:“老朋友怎么没出来?”五姑父爱种花,我也爱种花,每到夏天我们都把院里种上各种各样的花草,还在院子中央种了一大棵丁香树。枣树开花晚,每到枣树开花时,早晚都是浓浓的枣花香,引得蜜蜂围着树嗡嗡飞。来串门儿的人都说:“这院儿真好啊!” 儿子出生了,也是个爱笑不爱哭的“活玩意儿”,他给院儿里平添了太多的乐趣,姑姑、姑父都升为爷爷、奶奶了,表弟们也都长了一辈儿。每到晚上下班放学后,院儿里开始热闹起来,四姑父就爱单手抓着我儿子的两只小脚把他往高处举,这时婆婆总会吓得大声叫:“可不得了,闪了我孙子的腰!”小玩意儿高兴得还傻笑呢。儿子会走和刚学说话后就更好玩了,每天从幼儿园接回来,就成了几个小叔叔的跟屁虫儿,先是侄子和叔叔一起哈哈笑,一会儿就乐极生悲,不知被哪个叔叔招哭了,奶奶们不约而同地都出来,把叔叔数落一顿。这就是亲情吧? 如今所有人都搬出了老院子,各奔东西,有的在国外,就是住在北京的,平常见一回都挺难,虽然过年过节时还聚聚,却怎么也找不着当初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感觉了。最近听说老房子要拆了,总觉得有一份失落,一份伤感,还有一份牵挂。平房院真的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