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适景园到什锦花园

■“马辉堂花园”坐西朝东的厅房

■什锦花园19号，“马辉堂花园”正院

■什锦花园19号院内走廊

 
 
　　五百年的沧桑　风韵犹存————

　　■历史文化背景

　　明朝称“适景园”

　　有关什锦花园的早期记载，可追溯到明朝。此地明朝时属仁寿坊的范围，东西走向小巷东头被称为“适景园”。适景园最早的主人是朱能，他因辅助明成祖朱棣有功而被封为成国公，历代世袭。朱棣，永乐皇帝（公元1360年-1424年），明朝第三个皇帝，在位22年，他营建北京城和迁都北京，重修万里长城，编纂《永乐大典》，终年65岁，葬于十三陵长陵。

　　据《细说明史》中记载，朱能为朱棣武臣，明成祖夺取天下主要靠“燕山三护卫”，朱能为左护卫统帅，功劳最大，是明成祖手下第一猛将，骁勇善战，常转败为胜。1399年为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立下首功。

　　永乐二年，曾从重围中将朱棣解救，入京封为“成国公，年禄两千石，授号‘奉天靖难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左柱国，左军都督府左都军”。永乐四年，奉命为征夷将军，率80万大军讨伐安南，不幸战死在广西龙州，以身殉国，年仅37岁。后追封为“东平王”，予溢“武烈”。

　　第二代成国公朱勇，继承父亲风范，永乐年间，统领大军北上漠北，战功显赫，是仁宗、宣宗、英宗三朝大将军，世袭“东平王”。崇祯年间，后代朱纯臣已成为崇祯贴身大臣，主管京营（相当禁军和卫戍司令）。

　　经成国公几代人的扩充和修缮，适景园可称万花博览、蝶飞蜂舞、雀鸣柳翠、殿堂林立，成为仅次于皇室的殿堂和花园。明朝很多文人雅士为成国公府适景园做诗立赋。

　　在北京东城区内，离美术馆不远处有一条幽静而闻名的胡同，它是毗邻育群胡同（原称马大人胡同）和魏家胡同的什锦花园胡同。这条被区政府修缮一新仅仅不足七百米的胡同，以它花团锦簇的名称、五百年以上的历史神韵、不尽的传说及历史故事、遗存的人文景观，丰富了老北京城胡同文化，吸引了无数历史、人文学者和居民百姓的关注。

　　■明王朝的兴衰背景

　　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率40万农民起义大军围攻京城，明王朝在血火中飘摇。夏历三月十七日，崇祯面对群臣潸然泪下，午时，广安门、西直门、阜成门炮声大震，崇祯登景山观望，京城风烟突起，人声鼎沸。痛感大势已去的崇祯急书“上谕”，让爱卿成国公朱纯臣负责督军卫戍京城并辅佐太子。明朝将士已数月没有银饷，“上谕”无人接应，无法传送。崇祯设法送太子出城，逼迫皇后悬梁自缢，亲手杀死嫔妃、幼女，砍伤公主，又携贴身官宦数人，直奔适景园朱纯臣官邸，亲自叩门，无以应答，无人应驾。

　　安定门杀声震天，崇祯觉众叛亲离，大势已去，又返回乾清宫，五更时分，出神武门，北上景山，自缢而亡。在位17年，终年34岁。适景园成为明王朝的兴衰背景，也诉说了适景园沧桑的风雨历程。

　　■传说当代著名书画家启功曾祖父在光绪年间曾在此住过，清朝末期改为“十景园”

　　明朝灭亡之后，清朝初期仍沿用适景园，被大清王朝皇亲享用。悠悠小巷，被分割成座座独立的四合院和花园，历经兴建重修，主人更换，买卖上市，雕栏玉砌犹在，适景园风韵犹存，成为紧邻东皇城的世外桃源，乾隆时代称“石景花园”。后清代，适景园逐渐被兴起的巨商，及有钱有势的官宦，从破落的皇亲和八旗子弟手中购得，变成连邻的座座独立的四合院花园。

　　后清朝溥良，是当代著名书画家启功曾祖父，光绪六年（1880年）考中进士，曾任察哈尔都统，户部右侍郎等高官。在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至宣统元年（1909年）任礼部大臣六年，曾在此住过。宣统时称为“十景园”。斗转星移，时过百年。民国时期改称什锦花园，1965年改称什锦花园胡同。

　　■目前在什锦花园一带还可以找到保存比较完整的花园庭院，应该就是称为“马辉堂花园”的大宅院

　　目前在什锦花园一带还可以找到历史上描述的有山有水的比较完整的花园庭院，应该是从魏家胡同18号院到什锦花园胡同19号院，南北连成一片的北京市东城区文物保护单位的“旧宅院”和“四合院”，该宅院称“马辉堂花园”。什锦花园胡同19号，日伪时期为汉奸居住，抗战胜利后成为军统特务头子戴笠公馆。还有什锦花园胡同16号到什锦花园18号，以及什锦花园23号，以上庭院原系北洋军阀吴佩孚官邸和宅院。传说溥良在什锦花园胡同21号住过，现早已被居民楼代替。

　　什锦花园超过百年残缺蒙尘的庭院文化遗迹，和近代的历史过客，也构成什锦花园起伏跌宕的历史故事。据考证从什锦花园胡同19号向北到魏家胡同18号，清末民初称“马辉堂花园”。南北长300多米，东西宽200多米，院中有花园和山石，园中有殿堂和亭阁。花园建造渗透中国传统庭院文化色彩和人文景观，让人仿佛进入《红楼梦》中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

　　■马辉堂的先祖，在明代营造过北京皇室，他后来专为皇家、官宦人家服务

　　马辉堂，清末营造家，又名马文盛，生于同治年间，卒于1939年，祖籍河北省深县。马家先祖，在明代参与营造过北京的紫禁城，参加兴建承德避暑山庄。马辉堂幼年随长辈来京学习木匠技艺，后来专为皇家、官宦人家服务。

　　光绪年间，马辉堂为慈禧太后修建颐和园的泥瓦木匠总管。传说，马家世代是营造家，清末民初为京城八大富家，有多处房产和建筑工厂。“马辉堂花园”于1915年建成，已用上自来水、抽水马桶、电灯、地板、磁砖、吊灯、马赛克等，很多内装修材料从外国进口。

　　马辉堂花园，是马家为自己购买和重新修建的中西合璧花园住宅。新中国成立后，据马家后人马旭初先生说（马辉堂孙子），将此花园卖给国家，所得款购进“国债”。马旭初老先生，80多岁高龄，是马家的第十四代传人。

　　■“马辉堂花园”的风韵和魅力

　　民国时期，马辉堂花园是国民党军统特务局的办公据点，戴笠曾经在什锦花园19号办公和居住。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央人民政府接管这片庭院，为中央调查部办公地点。1955年改为中央办公厅直属机关干部的住宿地方。

　　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初，笔者曾经在此院住过，秀外慧中的庭院景色历历在目。从魏家胡同18号大宅门进去，迎面一山石翠嶂挡住视线，假山上藤萝掩映，杏树桃树中微露羊肠小路穿山而过。小山南边，顺游廊而行，一座殿堂屹然挺立。这是一坐北朝南的五间正屋，南北十二根朱红大木柱，雕梁画栋同游廊相连。

　　殿堂恰好建在山脚下山石之上，更衬托出房屋的雄伟。从房屋北后窗望去，山石叠翠映入眼帘。传说，这座殿堂是用来供养财神和鲁班师祖。

　　在假山东侧，走进圆形月亮门，相连三套庭院，互相由走廊联结，每院均有东西南北房，为主人的家眷、客人、家丁和佣人居住。顺游廊向南，西边又是一座花园式庭院。坐北朝南正房五间和左右耳房相连，又同游廊相通。

　　正南方向，穿过两亩多地草坪，又是一座巧夺天工，遍布奇石，花草林木茂盛的山丘。从海边迁来的礁石中，点缀兰草爬山藤,石径可攀，登高观景。山丘和正房之间，长满了马兰花草，随风摇曳。

　　向东边而行，又是一座殿堂，是主人客厅和佛堂。朱红色大柱子和雕梁画栋的前廊，房前汉白玉砌成的花坛，种满牡丹，有身在“怡红院”之感。在正南方向，有亭子翼然而立。

　　紧邻亭子东面有椭圆形，60平方米的一潭池水，池边青石砌成，池中有白色大理石雕像楚楚动人，手捧一只大寿桃，膝下灵巧的小鹿欲跑欲跳。水池中不断涌出阵阵清水，潺潺悦耳。据说这座麻婆献寿的玉像，是主人专为前辈祝寿而立。在水池正东面，还有一座东西朝向中西合璧的庭堂。八根大红柱子之间镶满了花格玻璃，正南侧房和西面正房全部沐浴在阳光之下。

　　庭堂高出地面，门楣、门槛台阶周围被奇石包围，山石似老树盘根错节，房屋犹在山石上而建。房屋周围竹林茂密。竿竿青竹欲滴水，飒飒作响是竹叶，一派“潇湘馆”雅景。

　　■什锦花园19号曾是戴笠的北京公馆

　　从此院向正南而去，就到了占地3000平方米的什锦花园19号。这是一座传统色彩最典型的四合院，传说是马辉堂花园的正房和书房，迎客和会见政要的庭堂，比普通的四合院更宏伟和奢华。

　　1945年，这里曾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头子（简称“军统局”）戴笠公馆。戴笠这个杀人魔王，早年潦倒落魄，后参加黄埔军校六期，因同蒋介石为同乡而得宠。1938年任军统特务局头子，一手操纵了军统局生杀大权。北平光复时，戴在严惩汉奸时大肆收受贿赂、横征暴敛。据《我所知道的伪华北改权》一书中，李俊才透露（李曾任军统特务北平肃奸委员会司法组长），什锦花园胡同19号原是洪维国房产，洪曾任伪满洲国财务次长，汪伪“国民政府”委员，日伪北平石景山钢铁厂总经理。他作为汉奸被捕前，为开托罪行，送戴笠一所房子（什锦花园19号），房内用具及陈设名贵。另送戴《四库全书》一套，书箱内带十万美元。

　　什锦花园19号，占地近3000平方米，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左右有石狮卧立，横梁彩绘牡丹、荷花、菊花、月季和仙鹤。推开大门进第一道院里，迎面而来的是方砖砌成的雕花巨型影壁，向左拐打开两扇门进入第二套院内，院内八棵龙爪槐树把50平方米的小院盖得严严实实。

　　南房为六间，同走廊连为一体，可直接进入小院北门。北门是进入主院的过门，为四扇可折叠的雕刻图形的红色木门。门上雕刻万福图案，门上花窗的木质方格，雕制用绳子拴铜钱的图案，镶嵌在半透明的刻花玻璃上。

　　四扇门全用镀金黄铜片，雕刻二龙戏珠图案包边。进入第三套院，映入眼帘的是顶高八米，面积为三十平方米的大堂，颇像神坛天顶。厅堂正北又是高四米的四扇折门，左右连走廊，打开此门，第三套主院尽显眼底。这是一座长宽各十米的正方庭院，东西厢房各三大间，北房高出东西厢房，共五间，南厅房四间。20个两米多高的大红柱跃居窗户和门之前，又宽又深的前廊同走廊相连。

　　院中四角有四棵西府海棠树，个个其势若伞，纵垂翠缕，遮天盖日，花开时节葩吐丹纱，真是“风吹花飘香无声，花似落雪月有影”。整个院内横梁全部彩绘花、鸟、人物、山水风景，走廊下有扶栏，上有雕花木栏。

　　打开北房正厅，迎面北墙为紫檀木双面凸雕的丹凤朝阳，牡丹戏凤，喜鹊登梅，花瓣和鸟羽毛，镶嵌闪烁各种色彩贝壳，名贵华丽、惟妙惟肖。出北屋向左拐向北，穿过走廊和门厅，进入四合院第四套院。

　　砖砌的小路旁种植玉簪花、丁香和杏树，藤萝架上，紫花盛开，香味沁心，招来蝶飞蜂舞。小院有坐北朝南五间小房，虽然没有长廊相连，六根红柱、彩绘的梁栋，形成宽大的前廊。左右是两个对称的月亮圆门，进入东边圆门是一座假山，参天的老榆树拔地而起，藤萝攀树而上。

　　进入西边圆门向北再过一小门，就可以看到麻婆献寿和四角雨亭，听到池水潺潺。听说戴笠入住这片庭院时，正是他花心蠢蠢欲动时，想将他用权势和阴谋骗到手的电影明星胡蝶女士接到此园，共度春秋。

　　胡蝶女士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上海沦陷后，赴香港，后又逃出香港去重庆。1941年，胡有37个行李箱，装满衣物、金银、钻石等首饰，国内外获奖资料等，在广东东江被土匪抢劫一空，胡悲痛欲绝。戴知悉，大向胡献殷勤，表面为胡蝶寻物，实为霸占胡蝶。

　　戴终于为胡蝶女士寻回失物，胡对戴感恩涕零，以身相随，戴还用金钱和特务手段威逼胡蝶丈夫潘有声（大商人）离婚。1946年3月17日，戴携带着从北平搜刮而来的古董、字画、金银、美钞乘飞机疾飞上海，胡蝶离婚证已报法院，期盼实现同影星结婚的梦想。

　　只是天意难违，戴笠座机飞行中遇天气恶变，在南京附近的岱山撞机毙命，结束其49岁的生命。胡蝶女士又回到丈夫身旁，后侨居美国。

　　■吴佩孚在什锦花园23号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什锦花园一带，光绪年间曾是高官宅邸，后为旗人邓氏宅院。京剧大师程砚秋也曾在上世纪30年代末期租16 至18号院后花园居住多年，在此院接待过国内外文艺界名流。

　　北洋军阀直系首领吴佩孚，于1932年住进什锦花园，16至18号院由吴之家眷亲属和随行居住。23号院（原为北洋政府行政长官薛之珩的公馆，1922年为京师警察总监）为吴的公馆，吴在此办公会客。吴佩孚1874春出生在山东蓬莱，父早过世，为解家贫，13 岁投登州水师学兵，结识军校老师段祺瑞，立志出人头地，22岁考取本县秀才。后拜曹锟、袁世凯门下，1922年直奉战争后，先后任两湖巡阅使、直隶豫三省巡阅使。原拥兵五十万，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百姓涂炭，双手沾满百姓和士兵血泪。

　　1923年2月7日，吴亲自镇压“京汉铁路大罢工”，理应受到国人唾弃。吴的军队后被北伐军击溃。吴到北平时，受到驻守北平绥靖公署主任“故友”张作霖公子———少帅张学良的隆重欢迎。吴被安排住在什锦花园后，吴曾当面大骂少帅不抵抗日本，痛失东北国土。吴一生不敛财，仅靠民国政府资助及出售书法，做佛事善事维持生计。

　　七七“卢沟桥事变”，北平沦陷后，吴赋闲什锦花园，颐养天年。日侵华最高统帅，特务土肥原贤二和板垣征四郎及汉奸威逼利诱，让吴出山任北方伪中央政府最高官，同汉奸汪精卫合作，形成“汪吴合作”，“一南一北，一文一武”。汪1939年6月亲自登门什锦花园同吴会淡，吴痛斥汪，决不同恶共济，汪灰溜溜而去。吴宁死不当汉奸，金钱和强势没有动摇其民族良心，吴因牙病发炎，引起发烧，最后惨遭日本医生的毒手，于1939年12月3日，在什锦花园23号撒手人寰，享年66岁，这是吴佩孚生命最后的绝唱。

　　■新中国成立后五十年代，这里是中国民航局的办公地点

　　什锦花园给笔者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透过四合院朱红色大门庭，可以看到院中的假山和喷水池。上世纪七十年代为国家计委综合运输研究所，八九十年代是东城区人事局。目前，依然可见的是吴公馆被封闭的四合院大门庭。在办公楼东头，还遗留吴的小四合院，红门、红窗、红柱、灰砖、灰瓦、灰墙。

　　院中有汉白玉鱼缸，镂空雕花十分瑰丽。还有一方石桌，四周有十二生肖浮雕。此院现为黑龙江大庆驻京办事处。令人们十分欣慰，16和18号院被保护得十分完整。原为民航总局干部住宅宿舍，2005年经修葺换新，这座坐北朝南，一主两次，三个四合院组成，结构紧凑，砖雕花饰精美的大宅院获得新生。当下，是属于民航系统的天翔会馆。

　　什锦花园这一带，已于1965年由北京市人民政府正式改称什锦花园胡同，目前东口同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政府、政协和人大办公楼后门相连。在这条胡同里，已经是东城区重点传统建筑保护胡同和创建文明社区的示范单位。以前，曾有电影电视剧在这一带拍过外景，像《水上春秋》、《骆驼祥子》，还有《皇城根》等。

　　什锦花园东口破旧的小院和民房已拆迁，本世纪己盖成现代化新型居民楼，老居民回迁共享和谐社会和现代化建设成果。笔者根据现在照片和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回忆，绘制了马辉堂花园主要景观，供读者欣赏。当然经“文革”破四旧，修地下城防，不同单位居民改建私盖，当前原景不在，但花园的风韵依存。

　　本期悠客出场:张亚东

　　1962年从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应征入伍，曾在部队担当新闻干事和美术创作工作。美术作品“重奏南泥湾”、“渤海滩上绘新图”分别参加全军和华北地区美展。复员后，先后在国营和中外合资广告公司工作，从事了半辈子广告工作，为国际著名品牌和国内厂商进行市场营销服务。获得北京公益广告创意三等奖。新世纪从长城国际广告公司离休后，对绘画和写作十分投入，也许大半辈子忙惯了，总想多看点资料、多学点历史。把自己看到和听到的感人的事，写出耒、画出来。这样忙忙碌碌的生活，使赋闲的日子又多了一些活力和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