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钟表匠

    在民国时期，干修表这一行的，被称为“上九流”。何谓上九流，当时老北京，满清遗风颇重，人与人之间，特讲老理儿。见面相互鞠躬打千，尤其是一般平民，见了高官皇族，都必需起身站立。可修表匠是个例外，因为修表只能坐着干活。因此，叫“上九流”的工作。

    老北京的修表店铺在解放前，据统计约有四百多家，多集中在前门、大栅栏一带。当时钟表店分为两类，一类是南方铺店，另一类是北方铺店。南方铺店是以沿海地区南方人为主经营的表店，通常是店堂大，门脸豪华，前面卖表，后台修表，以卖为主。比较有名的字号有亨得利、慎昌、太平洋、华盛顿等，店员工资也高，工装也是西装革履，头油抹得锃亮。北方铺店一般规模较小，只修不卖，最大的字号是广宁亨，旧址就在前门外。广宁亨没有固定的打烊时间，节假日也照常营业。但和南方铺店不同的是，它招收学徒。

    当时，修表店招的学徒工都十三四岁，大了还不要，小学徒比较听话好管。当时学徒只能跟师傅学，师傅普遍保守，学徒期要学三年零一节。所谓“零一节”是指满了三年学徒后，再加一个下次过节的时间。小学徒在学徒期间实际上是学不到什么技术的，只能跑跑腿，打打杂，伺候老板、老板娘和师傅，端茶倒水、倒夜壶。没事时，赶上师傅心情好，才能在旁边看师傅修表，偷着学点修理技术。常常在修理过程中，师傅会找个茬，把徒弟支走，等回来时，表已修好。那时盛行的说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管怎样，修表当时是一门好手艺活，工作还算稳定，技术高的，一人挣钱，养家糊口没问题。

    可以想象，当年北京商业繁华的地带，在王府井东安市场和大栅栏一带，店铺林立，其中也有众多钟表店，逢年过节，逛街的人流摩肩接踵，煞是热闹。在北京的老照片里，有北京的建筑、城墙胡同、商家店面。可以看到的平民生活，有剃头的、耍杂技的、吹糖人的、拉洋车的……可就是找不到有修表的。真是一大遗憾。 

    那时修表的修理手法也不正规，叫所谓“钉，补，锡，焊”，自己做零件，凑合能让表走了就行，实际上是手工作坊式的修理。但对修表匠技艺水平的要求，却是非常人能做得到的，可以说是在不可思议地拼人体技能的极限。修表要屏气静心，以极大地耐心，用最微小准确的动作来操作，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修表形同微雕篆刻，又像耍杂技。在没有什么车床、量具、工具的情况下，只凭人眼人手，居然能钻头发粗细的钻孔，能挫制极小的轮齿，能修整微细的游丝，从这方面讲，世界上最好的钟表匠当出自中国。（王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