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亭在北京西南角,现在已辟为公园,为城南一带居民游憩之处,其壮丽不如天坛、中山公园,比之西郊颐和园更是小巫,所以一般不为旅游重点。 但在五十年前,陶然亭在北京却颇负盛名。陶然亭以野趣胜,出前门大街迤南转西,这一带地方,有柳有荷,茶楼酒肆,点缀其间。清末民初的王孙公子,在此息鞭,诗客骚人,在此觅句的不少。那时陶然亭只剩一个地名,没有什么庭园之胜,几处酒楼歌馆,在春秋佳日,则生涯鼎盛。清末人说陶然亭在右安门内一里许,本是康熙年间江某所建园林。乾隆年间,又有人在右安门外建一园林叫“尺五庄”。“秋前春后,庄角亭头,水碧衣香,花酣马醉,殆无虚日。”那里有名的宴饮之处,叫“小有余芳”(均见《金台残泪记》)。那时是京中放荡贵族消遣的场合。我曾见过一本宣统年间的笔记,说许多贵族子弟,在陶然亭一带,摒去车马侍从,把褴褛衣服穿上,脸上涂黑,做乞儿状,专门向盛装艳服的闺阁或妓女纠缠乞讨,见者侧目。这些没落的王孙贵族,比今天的嬉皮士还有过之,所以当时人对此已有“国家将亡,必有妖孽”之叹。 陶然亭离妓院集中的八大胡同不远,在北洋政府时代还是花酒筵宴之场,但此后即逐渐衰落。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逐渐把它建成公园,并把扩建为广场时拆下来的天安门前的三座门移建到这里,但反而失去过去的荷池柳岸、竹篱茅舍的风味,只能成为西南城区的一座公园了。 陶然亭从前有许多石刻,我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还在那里买到“鹦鹉冢”以及“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是耶非耶?化为蝴蝶”的石刻拓本,现在恐怕连原石刻也找不到了。读者读过金庸《书剑恩仇录》,恐怕会十分欣赏这段韵文,但知道它出自陶然亭的恐怕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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