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路的名字肯定是后来起的,因为在清朝这里还是一条河,水是从天安门前的金水河里流过来的。我猜想大概是清末建八国饭店时顺便建它的(现在八国饭店的旧址还在它的路东),它的洋味儿才在老北京城里是那样明显吧。它是一条长带状的街心花园,说长,只是童年时的感觉,其实,它也就一里多长,春尽心老,和孩子时的计算距离法则是不一样的。 那时,我家离正义路很近,那里特别的安静,没有现在的椅子,树很密,花很多, 尤其是春末的蔷薇,总是开在我的记忆里。星期天,家里又乱又挤,我常常到那里去温习功课,一坐一个下午,一直到晚霞飘散,蒙蒙的雾霭和斑驳的树影模糊了书上的字迹。一地新绿鸟相呼,清风和以读书声,最美好的记忆全在那里了。 最有意思的是,第一次和女同学约会,也是在那里。那时,我们都上初三,因为马上就要考高中,我考本校,她考一所远在郊区能够住校的学校,分别之际,小小的心竟也缠绵起来,跑到那里去话别。我们是邻居,却做贼心虚地一个先来,一个后到,别人没笑话,自己先脸红了。是春天,坐在蔷薇丛旁的石头上,柠檬黄的蔷薇开得正旺。 更有意思的是,这一分手竟是三十多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一个电话打来,她刚从上海回到北京,人正在崇文门地铁站。我去崇文门,只觉得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三十多年的时光都浓缩在眼前车水马龙的喧嚣之中了。沿着前三门大街边走边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正义路,两人的眼睛不禁同时相互一望,瞬间连接起了可笑却也纯真的童年和少年。已经找不到当时的石头,却还能够看见蔷薇丛,一簇簇依然怒放着,只是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的花丛了,但那一棵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肯定还是当年的。 一个地方,就这样和一个人的记忆与生命联系在一起。一次次搬家,离正义路越来越远。我还愿意常到那里去走走,总觉得北京城现在建设得越来越繁华,但有意又巧妙地建这样闹中取静的地方,似乎并不多见。 一座城市,在寸土寸金的闹市中心,能不能创造出这样给予人们性情或情感空间疏朗和挥洒的地方,使得城市的空间不仅仅只是建筑面积和使用面积的切割和计算,不仅仅只是水泥森林和灯红酒绿的堆砌和闪烁,实在需要一座城市的艺术修养。天津大学建筑学教授荆其敏先生将这样的城市建设布局称之为“情事结点”和“亲密空间”。他曾经说:“许多城市中著名的情事结点多是自然形成并逐渐成为传统的,美好的亲密空间必然都有其良好的环境因素,建筑师要关注这种人类情感的需求,创造优美的城市情事结点和亲密空间。”正义路,就是属于我的这样一个城市情事结点和亲密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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