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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也离不开同仁

2002-12-1 11:00| 发布者: 刘扬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就诞生在同仁医院,从医院出来后就直接回到了中国强胡同7号我的家,从此同仁就与我结下了怎么也说不清楚的缘分,因为中国强胡同7号是同仁医院的职工宿舍,这个在特殊年代被称之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院子可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小时候看见戴着金边眼镜的张伯伯总是嘴巴甜甜的,还有戴伯伯、孙伯伯,印象最深的是翟伯伯,一群孩子正闹得天翻地覆,不知谁喊了一句“解放军来了”,大家就像定格一样全没了声音,只见高高大大一身军装的翟伯伯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人群中有人先喊了声“翟伯伯”,后面就是起哄一般的都跟着喊“翟伯伯,翟伯伯”,老人慈祥和蔼地向孩子们点着头,进了楼门。等我上了中学还不知道这些伯伯们是何方神圣,直到参加工作才闹明白,张伯伯是著名的眼科专家,治沙眼最拿手;戴伯伯是院长;穿军装的翟伯伯是毛主席的保健医;而孙伯伯则是当年的地下党,和刘仁、崔月犁一起“玩闹”的。之所以是参加工作以后才明白,是因为我19岁那年鬼使神差地进了同仁医院参加工作了。同仁医院百年庆典那会儿我还在。
  现在的同仁与我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原来的锅炉房盖成了办公室,不仅起了楼,还加了玻璃外饰,与水泥本色的老楼配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单位,虽说有点不伦不类,但也符合时代的潮流,就算赶个时髦吧。
  要说与老楼相接,最天衣无缝的要算大楼西边的三层,就是临着大华路对着北京医院的那面,原来是两层,后来加盖了一层,盖好后一直是神经内科病房。刚一完成也不好看,时间一长,岁月的冲刷就将崭新的水泥与两边的颜色调和成一致了,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是后加盖的,与楼下三扇气派的大门还搭配得那么相得益彰。三扇大门里是花园,喷水池、紫藤、国槐还有桑树,总有阵阵的花香飘向楼上的病房,真的是特舒服,养病治病的场所在人们的心目中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可惜现在全没了。那三扇气派的大门其实是车库门,司机班就在那办公,那时候我们都叫汽车房儿,一个“房”字悠然飘出特有的历史韵味,那时每一个后勤工种都沿袭传统加这么个后缀,像什么“木工房”、“洗衣房”、“氧气房”,只有管医疗器械维修的一成立就是科,现在改叫生物工程了,闹得人云里雾里的整不明白。
  同仁医院最早的大门正对着马路对面的一条胡同,说是胡同其实就是一夹道,就在王麻子刀剪门市部的旁边,夹道两边全是欧式风格建筑,最东头也是同仁医院的地界,幼儿园,所以我小时候没少走那条夹道,每回都有一种神秘感。后来同仁医院扩建,将大门往北移了50多米,也是朝东,原大门的位置盖上了平房,中药房、西药房、病案室全在那一溜儿。后来大门又往北移,朝向就改冲北了。“文革”时期同仁医院改叫工农兵医院,大门自然得面向朝阳,就又改朝东了,正对着孝顺胡同,胡同现在只有半截,就是教堂门口那么一小段,余下的全被金朗大酒店占走了,就是现在的同仁东区。其实那片本来就是同仁的地界,除了半公开的解放饭店,几家零散的住户,还有一家粮店、花店和大名鼎鼎的担担面馆,不过面积也是小的可怜,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同仁的地盘,金朗大酒店没花多少钱就买走了,想不到时至今日,同仁又斥资买了回来,这真是叫资金周转,只是不知道谁受了益。
  其实同仁医院的外围还有好多的地方,我住的那个院子在广渠门内,除了职工宿舍以外,还有教办,就是负责管理第二医学院(现在的首都医科大学)医疗系来同仁医院见习或实习的学生。另外崇文门外的三角地,东单的栖凤楼胡同,还有已经不存在了的洋溢胡同、煤渣胡同,就连南池子都有同仁医院的地盘。再远点是莲花池的动物实验室,工程占地动物实验室搬迁到永定门火车站后面,就是现在的温州鞋城;水产局看上了这块地儿,动物实验室又迁到了铁匠营的铜厂对面。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同仁医院一直在扩充,可总也满足不了需要,看来真正实现与时俱进也不是件容易事,更别提超前了。
  二十年前,北京城东南除了前三门的“影壁”楼,同仁医院的住院楼是数得着高的,正东是北京站的钟楼可以比肩,东南鹤立的安化楼遥不可及,余下的就是乌涂涂一片平房;西边是北京饭店的新楼,北边影影绰绰的是协和医院,之所以能叙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住院楼的楼顶上有一间小屋,高考复习那阵子我天天上去,黢黑的小屋不论用什么一划就是一道白印,露出底下的白墙来,我记不住的那些公式、概念没少往那上面划拉,现在要是没什么变化的话,应该还能找着当年的笔迹。说是天天上去并不准确,老布什参拜崇文门教堂那天我就没能上去,警察老早就占领了这个制高点,闲杂人等一律不准上去,我自然在这个行列。警察走了,这个制高点又归我了,我在这里看着美国人盖的尖顶楼夷为平地,我在这里看着同仁新大楼一天天长起,我在这里看着……我不会在这里看着了,因为我离开了同仁。
  从出生到上学,再到工作,我一直就被同仁笼罩着,目睹的是同仁的人,耳闻的是同仁的事,感受的是同仁的氛围;考上电影学院后,欧洲、美洲,天南海北地一通乱闯,我总算离同仁远了点;及至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安乐小窝,我发现周围尽是些熟面孔,原来与我新家仅一楼之隔便是同仁医院的新宿舍,看来我是怎么也离不开同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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