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中文

服务器里的北京 - 老北京网

 找回密码
 注册老北京网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城墙断想

2002-12-1 11:00| 发布者: 步雄





  1958年8月9日,《人民日报》登出署名文章《束缚城市发展的城墙》一文,号召“用大家喜爱的义务劳动的形式”,“拔除”城墙“这个障碍物”。此后,雄伟古朴的北京城墙被视为封建的象征“粉身碎骨”,先是地安门、广安门、广渠门等见证了明、清、民国三朝历史的古城门一座接一座轰然倒下。接着北京外城城墙被彻底拆除;1965年随着北京地铁建设的开始,北京内城城墙相继被夷为平地,古都北京的美丽项圈在强力的撕扯下断裂、肢解,最终淹没在上世纪60年代初开始的那场史无前例的滚滚“红尘”中。
  虽然中国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等有识之士四处奔走,一再呼吁北京停止拆除城门,保留这座世界独一无二的古都特色。可遇到了巨大的压力,甚至有人说:“谁要是再反对拆城墙是党内就开除他的党籍!”据说,梁思成当时气得要从北京城墙上跳下来,以身殉城。正因为如此,他非但没能保住城墙,反而作为封建卫道士沦为被批判的对象。对新社会充满激情的人们走上了义务拆除北京旧城墙的第一线。“一群活泼的青年,在拆运城墙上的砖;阵阵的歌声笑语,惊醒了古老的城垣。丢开破烂的城堡,一块块方砖,从泥土中站起来,阳光下露出笑脸。它听年轻的姑娘说,用它砌小高炉,搞土煤气罐……兴奋地跳得老高:决心在技术革新中,做个新时代的好汉!这首写于当年的热血之诗正是人们摧枯拉朽的精神写照,可惜其中少了科学的灵魂,几十年后读来,一番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
  跨度长达十余年的大拆城,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物理位移,它同时放大了人们(特别是孩子们)破旧立新的时代热情。上世纪60年代初,火热的拆城现场强烈吸引着“前三门”一带的孩子们,和平门-前门-崇文门一线成为黄土和劳动者的海洋,到处是高亢的劳动号子,到处都是大型施工机械的怒吼,到处都是散乱的城砖和漫天的黄沙。孩子们放学之后,纷纷奔向工地奔跑跳跃释放“野性”。以致引起许多学校和家长的恐慌。有的学校将不准上城墙玩当做校规,并鼓励互相“揭发”。胡同里的老人们则吓唬孩子说,老城墙上凡是有酸枣树的地方就会有一种叫做“皮大虎子”的精灵,它会把小孩子带走,永远找不到自己的母亲——但这些都随着马上到来的“停课”、“运动”而失去效用。家长们纷纷陷入“斗争”、无暇他顾,孩子们则乐得翻越学习的“藩篱”,终日游荡在拆城现场。
  天高地黄,感情激荡,无畏的孩子们在十米高的残城上爬上爬下;兴致所至,他们还“嘿嘿”地从城墙上往下推落上百公斤重的城砖;某年,孩子们曾在和平门以东发现了一个幽深曲折的防空洞,洞口已经被砖石埋上大半,孩子们点燃工地上捡来的油毡在里面探秘。而不知深浅的同伴们则模仿电影情节点燃稻草抛进洞口熏,并用密集的石头砸向洞口,听说有的孩子为此丢了性命。前门老车站东面的铁路线上竟出现了号称少年“铁道游击队”的孩子帮,他们拆卸停驶旧机车上面的零件,将沉重的火车轮轴抬上铁轨飞滚。后来在城墙上抢毛主席像章,打群架,孩子们越来越好勇斗狠。其时,工地高音喇叭终日播放的语录歌和成千上万劳动大军使孩子们感受到了一种推翻旧世界的淋漓畅快。许多年后,他们才渐渐悟出:以上行为恰恰与同时到来的那场“史无前例”的“革命”进行了一种“野性”的对接。很多人从城墙上走出他们的学生时代,投入更加“火热”的社会生活。
  上世纪80年代后,许多上山下乡的游子纷纷回到曾经抚育过他们的这座古城,当他们在纷纭复杂的社会中学会了用历史的眼光校对历史,其眼前的北京城已经全然没有了以前的模样,他们感到了一种巨大的空虚和失落。一位后来用自己的画笔追绘北京城墙的画家说:“这里每一座城门,每一块砖都凝结着他儿时的回忆:每当从前门车站下车,正阳门就像慈父一般召唤着游子的归来;他没法忘记小时候他随父亲出城采蘑菇的情景,从高大的城楼下穿过,仰视着已满是锈迹的铁皮城门,他似乎感到自己永远也走不出这城门的雄视;还有他和小伙伴们上城墙玩耍的情景,城墙上长出碗口粗的酸枣树,雨燕在城楼里欢飞,城楼顶上长满荒草,弥漫着一种神秘而古朴的历史情调。“城墙是岁月的记忆,是时间的痕迹。城墙像一位老人,它身上的裂缝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我爱城墙就是爱它的古老,爱浓缩在它上面的北京城悠久的历史”。许多人有着难以遏制的恋城情结,就像小时候轻松撕毁了一张价值连城的“龙票”,从而留下了一生的懊恼。
  1996年12月,北京晚报刊载了《爱北京城,捐城墙砖》的倡议书。这距《人民日报》登载《束缚城市发展的城墙》一文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八年。不少单位和个人纷纷将单位和家中收存的旧城砖无偿捐献出来,提供给文物部门用于文物古迹的修缮。几年间,古建公司共收到群众捐献的旧城砖四十万块,其中一半用来修缮了东南城角楼北侧至站东街的城墙,另一半则在此次修建明城墙遗址公园中派上了用场。在部分地段如实地保留了20世纪60年代大规模拆除城墙后所留下的遗迹,为保持其历史的真实性,在不危及安全的前提下,还特意保留了多年来生长在城墙顶部夯土及砖缝中的杂草、灌木、树丛,增添了城墙悠久历史与自然环境相融会的景观风貌。但与此同时,北京各处又开始了拆除老城区、四合院和一些老胡同的新房地产工程,鲜明异域风格的房地产项目,世界各大流派的建筑迅速异化着古都北京的每一寸土地,但愿又一个三十八年过后,不至于再出现征集旧砖旧瓦重现北京胡同旧貌的“复古”活动。也不会有当时的年轻人写文章,回忆类似拆城工地上的一段辛酸“流年”。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官方QQ群

2000.11.1,老北京网自创办之日起,已经运行了 | 老北京网

GMT+8, 2024-11-23 15:24 , Processed in 1.082554 second(s), 6 queries , MemCache On.

道义 良知 责任 担当

CopyRight © 2000-2022 oldbeijing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