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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的花鸟鱼虫

2002-12-1 11:00| 发布者: 侯章

   笔者从出生至现在的六十多年时间中一共住过三处平房一处楼房。在平房中度过的时间最多,有四十年之久。由于平房中在房屋前面有空地,于是这些地方便成为我家花鸟鱼虫的养殖基地。当我家搬入楼房居住时,由于那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阳台能放下盆花,到夏季那直晒的烈日把那些需要阴凉的花草晒个半死,结果是养的花草与日俱减,鸟和鱼、虫基本无缘。住楼房在用水、上厕所、洗浴等方面都大大优于住平房,可是在亲近大自然方面却无法与平房相提并论。
  在平房居住时,我所种的不光有花草还有树,总之是养了不少的绿色植物。在宣武门外校场三条甲45号住时,我养的花草最多,以至同院的张大妈说:“侯章那么爱花,等明儿结了婚准得生闺女。”我妈妈可能从心里想抱孙子,把张大妈的这句玩笑话还真放到了心上,当我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的时候,母亲还和我说起过这件事。那时我家住三间北房,院子又很大,故而房前的空地就都成了我家的小花园。在花园中长有两棵葡萄,一棵是玫瑰香葡萄,一棵是不知品种名的白葡萄。白葡萄是我在秋季发现别人剪枝后扔掉的葡萄枝,当时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拿回家就把它压到小花园中,几年后它结了果,是白葡萄。果实是长圆形的,果实不密长得稀稀拉拉的,可是它的果实出奇的甜,其味道远非那有名的马奶子葡萄和新疆无核葡萄可比,吃过它的人都说它好吃;那棵玫瑰香葡萄很特别,它不是我用扦插方法种植的,而是它自己长出来的。有一次我们发现花园中长出一棵小葡萄苗,知道它是由扔到土中的葡萄种子自己长出的,便保护着让它长大。在它结果时我们发现它是一棵玫瑰香葡萄,果实是黑紫色,上面还有一层白霜,是色、香、味俱全的好葡萄。为了种好这两棵葡萄,我买了葡萄养殖方面的书,学会了怎样留下果枝、预备枝,剪去无用的枝条;学会了防止葡萄害虫小叶蝉的方法。每年这两棵葡萄能结几十斤葡萄,每当丰收的时刻我家都会把它送一些给邻居和亲朋,大家都说它比买的葡萄好吃。
  在我家西侧的空地上曾种过太平花、榆叶梅,但最终它们被一棵桑树取代了。那棵桑树竟然也是自己长出来的,当它结果的时候知道了它是一棵结白桑葚的桑树。街坊中有些注重“风水”的人多次对我家说过:“门前栽柳、屋后种桑,你们这屋前种桑不好,赶快把它砍了吧!”那桑叶能养蚕,又大又甜的白桑葚令人垂涎欲滴,我自然舍不得砍它,更何况我的父母和我都不迷信,故而这棵桑树在我家屋前越长越大,越结桑葚越多。实践证明,桑树与增值无任何关系,有了那棵桑树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幸福快乐,因为至少我们每年会有好几斤甜甜的白桑葚吃。
  在小院中我养过马蹄莲、含羞草、梅花、桂花、菊花……每到秋天我家的堂屋便会让我堆成花洞子。
  我养得最多的花则是大丽花,因为它美丽却不娇气,开出的花五颜六色,花朵有小脸盆那么大,给我们的小院增加了许多活力。
  住在南屋的张大爷在院子中间用一个大花盆养了一盆荷花,那荷花不仅长出荷叶也开出了粉红的花。记得那时正赶上农历的七月十五,张大爷说他要为我们做一盏荷花灯。张大爷说:“莲花灯大多是用纸做成莲花瓣形状后制成的灯,咱们有莲花,就用它做一盏真正的莲花灯。”他用木板做托,把莲花固定在上边,中间用铅丝制成一个插蜡的针,在针上插上蜡烛,那天晚上张大爷带着我们到宣武门外的护城河去放灯。那莲花灯在护城河中慢慢地漂向了远方,那粉红色的莲花瓣一直在散发着浅浅的粉光。
  冬季我总爱养几头水仙,那时水仙很便宜,上海水仙仅卖五分钱一头,漳州水仙小点儿的1毛4分一头,最好的是3毛6分钱一头。我学会了雕刻水仙的方法,把水仙雕刻后使它长出卷曲的叶子而花梃则高地突出在上方,这叫“蟹作”。用这种方法还可以把水仙制成花篮形状的。每到春节前后水仙便在我家开放了,街坊们也总有人到我家来赏花,有些人也往往让我帮他们雕刻水仙。

  在我们家和我们院里都没有养鸟的高手,也从未养过高级的鸟类。因为我们买来小鸟后总是养不了几天就把鸟养死了,为了不使鸟死在我们手中,我们便不再买小鸟养了,我养得最好的鸟是小麻雀。
  我养的第一只小麻雀是在老麻雀带着小麻雀学飞的时候捉住的,它掉到了地上飞不动了。开始我把吃的东西填入它的嘴中,它慢慢开始自己吃东西了。它与我熟了起来,可以一叫就飞到我的手上。有一天我在屋里逗它玩,它却突然飞出我家上面打开的窗户,一下子头也不回地飞走了。看来它没有忘记它原来的家。
  我养的第二只小麻雀是别人从家雀窝里掏出来的,那小麻雀嘴还是黄的,还不会自己吃食。我又是喂水又是喂食的把它养大了。每天我只要一回到家它便会飞到我身边。只要我坐下来,它便会找到我的脚心处慢慢地卧到那里,好似孩子躺到母亲的怀里一样,它的眼睛会不断地注视着我,好像在与我交流情感。我站起来的时候,它会站到我的头上或肩上。家里的其他成员则享受不到它光临的乐趣。我家门前的花园成了它的活动场所,它有时自己到花园中去玩,可是一有小麻雀飞到它身边找它玩,它则呼地一下飞到屋里钻到鸟笼子里。
  这只小麻雀把我们家当做它自己的家,把我当成了它的父母,与小猫小狗恋主人一个样,它也处处时时地依恋着我。它会在我眼前来回飞,能在我眼前跳到盛水的肥皂盒中去洗澡,能看着我叽叽喳喳地为我唱上一会歌。

  我小的时候人们最多养几条龙睛鱼,或养几条小金鱼。那时小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叫卖金鱼:“大金鱼——哎小金鱼喽!”一般前面是做成小格的木盆中放着金鱼、龙睛鱼和蛤蟆骨朵、大田螺,后面放玻璃鱼盒。住在南屋的杨老太太那时还常给她的小孙子买来蛤蟆骨朵喝,说是这样能败火,我看着他们喝活蛤蟆骨朵,心里总感到害怕。
  我家总爱养几条小金鱼,因为有了它们家里会多几分活泼的劲儿。“文革”时我们胡同里鱼养得多养得好的家,都被红卫兵把鱼倒进了下水道。
  说来也怪,“文革”倒鱼的风刚一吹过,北京城养热带鱼的风却一下子刮了起来。在我院后建的一间北房中居住的张大哥、大嫂家一下子成了热带鱼养殖户,他们的鱼缸做得有半张床那么大,养了几十种热带鱼。我们院的几家街坊都是从这才开始认识热带鱼的。
  还有一项与鱼有关的活动便是钓鱼,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是我钓鱼最多的时候。每周六下班后便到怀柔水库去钓鱼。有一次我一下钓到几十条鲫鱼,回来后做成酥鱼送给了当时我所在的北长街道义巷16号的街坊们,结果那天副食店多卖出几斤酒。

  在说虫之前,先要说一说张大爷,就是制作莲花灯的那位。他是一位曾参加过志愿军的老战士,转业后因病退休在家。张大爷那时虽然已有40多岁,可是他童心未泯,成为我们院的孩子王,整天带着我们这些孩子逮蛐蛐、粘“知了”也就是蝉、捉蜻蜓。总之,在玩虫这方面他是我的第一位老师。
  张大爷用几根大扫帚苗编成网架子,又自己用小线儿在上面织成捕虫网。每当黄昏时分我们吃过晚饭后,张大爷便招呼我们到宣武门外的护城河去捉“老琉璃”。“老琉璃”是北京人对蜻蜓的俗称,其实在“老琉璃”中还能分成不少种类,如全身通红像小辣椒的叫“红秦椒”;身上为绿色的叫“老仔儿”,是雌性的,尾端有蓝色的是雄性称为“刚儿”;黄黑相间的叫“老膏药”……护城河上蜻蜓非常多,成群地飞来飞去,有时还会到河面上“点水”。宣武门城楼的倒影和晚霞的红色余晖相交在一起,随着低垂到水面的柳枝起舞。张大爷用白棉花团系上一根线作“招子”,蜻蜓认为它是虫子便会扑过来,这时张大爷马上用网一罩便把蜻蜓扣入网中。每天我们都能捉到十几只蜻蜓,然后把它们的翅膀夹在手指缝中,如猎人打到猎物一般趾高气扬地打道回府。
  粘“知了”是一项很费眼力的活,要在树下找落在高高的树枝上的知了,然后用在杆子尖上涂有胶的长杆子粘住它的翅膀,只听“吱”地一声叫,那“知了”便被我们捉住了。张大爷总是让我先注意看树上哪儿有蝉,找到后指给他看,然后由他去粘,因为他粘得准,很少有惊跑了知了的时候。那粘“知了”的胶是用橡胶在火上熬成的,刚解放时有自行车的人很少,因此废车带很难找到。张大爷便把找废车带的任务交给了我,我跑到自行车修车铺,找修车师傅要他们修补车带时剪下来的边条废料。我有时把捉到的“知了”放到我家小花园的太平花上,它们在那上面能活很长时间,高兴时也会唱上一首歌呢!
  捉蛐蛐、斗蛐蛐是我们小时最喜爱的事。张大爷也爱养蛐蛐,有时也与别人斗蛐蛐。有一天晚上,我哥哥和我一起到陶然亭去捉蛐蛐。那时的陶然亭非常荒凉,枪毙人就在那地方。那时有童谣曰:“窑台儿(陶然亭附近地名)一拐弯儿,脑袋就开花儿。”指的就是在这里枪毙人。我们那时也不知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可能光想逮好蛐蛐而忘了害怕了。在一处土坡下面我们听到上面有一只蛐蛐叫得非常好,从声音可以听出它的个子大,是一只能“ 架”的好蛐蛐。我与哥哥小心地爬上土坡,打开手电一看可吓了我们一跳!在那蛐蛐的旁边趴着一条长长的蛇!那蛇在不停地吐着芯子。我和哥哥都有些“肝儿颤”,可又有些舍不得那只好蛐蛐,只好壮着胆子走到蛇身边去捉那只蛐蛐。由于心里在“打鼓”,所以手也有些发抖,连着两下也没罩着蛐蛐,只见它跳到它身后的早已倒塌仅剩下墙根的砖缝中去了。我们不敢去捅砖缝,因那条蛇就在墙脚下,只好跳下土坡走了。
  那时街上卖蝈蝈的小贩非常多,他们挑着两担放在编织好了的小笼子中的蝈蝈走街串巷。一路上蝈蝈高唱着大合唱为小贩作着广告。我往往要等天凉一些再买蝈蝈,因为那时候若能排上一只刚刚孵化出的嫩蝈蝈,深秋时为它做好保温工作,它就能活到冬天。冬天在阳光下它们会钻出蝈蝈葫芦,欢乐地叫个不停。
  花鸟鱼虫伴随我走过四十年,这些在小院中的日子总是那么让我留恋、让我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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