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回来的好多个夜晚我都睡不着。也没有一点读书或写一点东西的欲望。就坐在黑黑的屋子里,我总听到一种声音在耳边回响,先是嗡嗡的,后是吱吱的,总在黑暗中在我的面前缭绕盘旋。 我又听到了。极细极细的,近乎于无声,再伏正身去听,又是噼噼啪啪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它在颤抖,它在呻吟,它在无人喝彩地歌吟。 我在听壶。 在北京秀水街上的那家陶吧。我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做壶的声音。 “你爱茶。我爱壶。”小船正在精心地做壶。小船,我多年的挚友,这是她在“北漂”生活中的另一个名字,当这次北上见到她时,朋友们都这样叫她,我也跟着叫了。 “当我想家的时候,陶吧是我的最好去处。”小船的眼里闪过一抹忧郁,但很快地就消失了。看得出来,小船在认真地做。她做得不是太好,可她的专注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去陶吧的路上,她就说,这次一定要让我带一把壶离开北京。茶和壶怎能分呢! 小船由于太想做好反而在拉动泥坯时速度过于快了一点,使那壶有点变形了。大家都在笑她,我没有笑。我又为她点了一支烟。小船穿着陶吧围裙的样子已经足够动人,尤其是小船的牛仔裤上已溅上了难以洗褪的陶泥以后。 我听见壶在激动了。但在小船的手中丝毫地不张狂,它细微无比的声音,显得很有内力——那是因为小船的克制还是因为它本身的性情呢?壶的声音越来越小了,那绝不是它生命的微弱。当它最后发出这样近乎无声的声音,它正在与命运碰撞,所有的欢乐痛苦正融在其间…… 当已变形的壶渐渐地在小船的手中完成时,小船双颊绯红,眼里发光。一下子那变形的壶活了,它的灵魂正向我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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