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老舍自己收藏小珍宝之前,在他笔下已出现过好几位以收藏小珍宝为乐趣的角色。他把他们的脾气秉性描写得活灵活现。看来,他一定是有几位热衷于此道的好朋友,他把他们琢磨透了。 在一篇叫《恋》的短篇小说里,他是这么开场的: “在成都的西龙王街,北平的琉璃厂与早市夜市,济南的布政司街,我们都常常可以看到两种人。第一种是规规矩矩、谨谨慎慎、与常人无异的;他们假若有一点异于常人的地方,就是他们喜欢收藏…… 第二种人便不是这样了。他们收藏,可也贩卖。他们看着似乎风雅,可是心中却与商人没什么差别。他们的收藏差不多等于囤积。现在我们要介绍的庄亦雅先生是属于第一种的。” 庄亦雅,在《恋》里,后来成了汉奸,就因为不愿意交出一张石奚谷的真迹。小说的结尾是一句话: “恋什么就死在什么上。” 这显然是一个不好的典型——玩物丧志。 老舍本人收藏小珍宝起步很晚,是他50岁以后的事情。 老舍收藏小珍宝很有个性。收与不收,全凭自己的喜好,并不管它们的文物价值。自己看着顺眼,喜欢它,就买下来;也许上面有裂纹,或者残缺了一角,很不值钱。对这种有毛病的东西,除非很古老,文物专家们是不屑一顾的。老舍全不去管,他以一个艺术家的眼光去看待它们。 老舍的老朋友、著名的文学家和文物家郑振铎先生有一回仔细地看了老舍陈列在自己客厅里的小摆饰:青花瓷碗、陶俑、变窑瓶等,一边看一边摇头,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全该扔。”老舍不为所动,他也轻轻地回答了一句:“我看着舒服。”两个人对笑了半天。 老舍也爱往可以盖章的物件上打自己的图章,像《恋》里说的那样。不过,他毕竟是老舍,又自有他的一套办法。 一次,老舍得到一把清末团扇,绢质,一面是山水画,另一面是规规矩矩的小楷。老舍让裱画师傅把它拆开,装裱成镜心,山水画在上,小楷字在下,四周拉了好大的绫圈,可以放入镜框,挂在墙上。老舍在白绫圈上用毛笔工整地写了四句批语,一个角上一句,很对称,每句批语下都署名盖印,阴文阳文交错。 老舍很注意收集文人们留下的东西。 他藏有一块砚台,不大,长14厘米,宽9厘米,厚两厘米半,前方有两厘米长的坡形水池,四周有小边,如此而已;可是,装砚台的盒子相当讲究,有底,有盖,红木,盖上镶嵌着一只玉螃蟹,有乒乓球那么大。看这盒子就知道砚台一定有点来头。果然,在砚台的左侧立面上有6个篆字: “笠翁李书画砚”。 李渔,号笠翁,是清初的大戏剧家、理论家,著有《风筝误》、《蜃中楼》、《玉搔头》等10部戏,写了戏剧理论《闲情偶寄》,还有短篇小说集《十二楼》。 老舍所藏李渔书画砚是怎么来的,已不可考,只知道是1949年以后收藏的。老舍生前也未出示过,所知者甚少。老舍去世后此砚被抄走,后来又归还,在抄和还的过程中都未引起注意。近二年,吴晓铃教授在老舍故居看见了它,惊呼:“这是唯一的!”并说美国哈佛大学研究李渔的专家韩南教授极想一览其风采,着急着要做拓片呢。 (12) 寒假过后老舍返回济南,送给胡絜青的第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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