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中秋“兔儿糖”

  　在我的印象里，小时候过中秋节，对于月饼的盼望倒在其次，最吸引我的，是那种叫做“捣砂糖兔子”的“兔儿糖”。如今说起“兔儿糖”，不但年轻人没说过，甚至许多中老年人也未必知道是什么。这一点也不奇怪，我今年76岁，说起我小时候的事儿，有些罕见就在所难免了。

　　“兔儿糖”的做法非常简单：先将白砂糖熬化，然后把糖汁倒入陶制的模具，冷却后就是半成品了。“兔儿糖”形如坐佛，短嘴长耳。待半成品完全冷却后，人们又用鲜艳的食用染料，为其画出眉眼、衣帽，花花绿绿，煞是好看，浓墨重彩的风格很像北方的年画。“兔儿糖”体内是空的，为了逗孩子高兴，大人们常常放进几颗米、豆，摇晃起来“哗啦”“哗啦”作响，真是有声有色、好吃好玩……我刚记事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记得每到八月十五，大人们都忙得团团转，男人们外出采买东西，女人们张罗着准备晚上祭月的供品和一大家人的团圆饭，当然，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节目——打月饼。那时候，市面上的月饼很少，昂贵的价格不是普通的百姓人家可问津的，所以那时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是自制月饼过节。对大人们来说，中秋节是诸事繁杂的一天，小孩子围在跟前难免有些碍手碍脚，我分析，“兔儿糖”可能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的：花上一个大子（铜钱），就可以买好几个“兔儿糖”，拿回家一分，孩子们被这有声有色、好吃好玩的东西牵绊住，自然就不在大人跟前添乱了。

　　我们小的时候，很少能够吃到零食，玩具更是少之又少，这样几个小小的“兔儿糖”便是难得的奢侈了。这一天，如果能够得到一件玩具，那当然更是开心不过了！常常与“兔儿糖”一道出现的是“兔儿爷”。说起来，兔子与中秋节关系密切，要是用今天的话来形容，它就是中秋节的吉祥物。因为玉兔在月宫陪伴嫦娥，还一年到头在月桂树下辛苦捣药，中秋节便成为玉兔最神气的一天。在当晚祭月的供桌上，它可是不可不拜的神灵。“兔儿爷”是泥巴塑的，小的二、三寸，大的有一尺多高，它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老北京有句歇后语“兔儿爷的翎子——单挑”，真可谓是生动地刻画出了“兔儿爷”的形象：“兔儿爷”一般都穿戴金盔披挂银甲，而且头盔上的野鸡翎只有一根，显得十分活泼有趣。而且全副武装的“兔儿爷”还乘驾坐骑，或是狮子、老虎，或是大象、麒麟，或是孔雀、仙鹤……个个仙风道骨、威风凛凛……当然，它们也只能在祭月的供桌上神气一会儿，待供桌一撤，它们就成为孩子手中的玩具了。

　　现在说起来，属于我们老年人的“兔儿糖”、“兔儿爷”，差不多该算“民俗文物”了。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它们显得十分简陋、粗糙。但在我们清贫的童年生活中，它们却永远是隆重而华美的。正如有价值的记忆永不褪色一样，真正属于记忆的快乐，也是永远不会打折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