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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梁知乐的才女画家金章

2002-12-1 11:00| 发布者: 陆剑


 




  “悠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上中学时读《庄子》,对庄子和惠子的这段著名的“濠梁之辩”印象深刻。和庄子一样,王世襄先生的母亲陶陶女史金章也是一位知鱼之乐的智者。
  金章,字陶陶,号陶陶女史,别号紫君,浙江湖州南浔人,金氏闺秀画坛健将。清光绪十年(1884),金章出生在一个富裕的丝商家庭,她自幼从长兄金城(民初著名画家,字拱北,号北楼)习画,花鸟之外,尤擅鱼藻,又工诗词,精楷书,两度出国,通英、法两国语言文字,故一时有才女之誉。她的画作清秀灵动,被北京故宫博物院、法国巴黎东方美术馆等国内外大型博物馆、美术馆收藏,有《濠梁知乐集》、《金陶陶女士画册》、《金章/金鱼百影》、《金鱼百影图卷》等佳作传世,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女画家。
  两度留洋画艺进
  王世襄先生曾讲述过一则母亲的童年趣事。幼年时,陶陶与二姐怡怡及兄长们在南浔“承德堂”的家塾里学习书法和《四书五经》等课程。一天,其父金焘(字辰三,号沁园)前来看望教书先生,临走时关照老师说:“男孩子读书写字,请务必严加管教;女孩子则不必太认真,学好也无大用,早晚出嫁”。陶陶两姐妹听闻后甚为不平,认为父亲不应该如此重男轻女。从此,两姐妹临池倍加努力,立志把字写好。后来,她俩果然练就了一手好字,除了金城之外,其他的兄弟都不如她们,以至于金桐的墓志铭也是由孙女金章一手抄录的。直到现在,我们还能从金章遗留下来的书画作品中看到她那工整漂亮的小楷,完全是晋唐风韵,不让须眉。从这个小故事中,我们也可以看出金章不甘人后的性格。
  或许是金章的刻苦努力改变了父亲的观念,金焘后来还是着力培养这个女儿。1898年,金章被父亲送入上海著名的贵族学校——中西女塾就读。中西女塾创办于1890年,是一所专为“中华有力之家而设”的美国教会学校,也就是说走的是贵族路线。学校教学都用英语,甚至连中国的历史、地理课本也是从美国运来的,所以学费昂贵也在情理之中。国母宋庆龄、宋美龄姐妹就曾就读于这所学校,她们都是金章的学妹。
  金焘安排陶陶去上海的洋学堂读书,其实另有目的。在女儿熟悉了西方文化背景、风俗习惯,并初步掌握了英语之后,又将其送出国门,留学深造。1902年,19岁的金章随长兄金城、二兄金绍堂(字仲廉,号东溪)、三弟金绍基(字叔初,号南金)一起远赴英国留学,习西洋美术。在那个男子还梳着辫子,女子还裹着小脚的年代,金氏兄妹集体留洋可算得上是开风气之先了。
  清末的中国内忧外患,西风东渐,在当时求富求强的思想指导下,1902年底清廷正式下令各省送派学生赴欧洲留学。此诏令颁布一年后,留欧之风始盛;而金氏兄妹早在1902年已在英国求学,因此,金氏兄妹应可作中国留洋学生的先行者。20世纪初,留洋求学之人已属凤毛麟角,而赴英专习西洋美术的女生更是极其罕见。金章之所以赴英学习美术,除了得益于其洋化而殷实的家庭背景之外,还应该与其个人的兴趣爱好有莫大关联。据金氏后人回忆,金章当时进的是伦敦著名的英王书院(“King's College”),平日里住在老师勃资深家中,虽是自费性质的游学,但在求学的三年中却也学了不少西洋之学,增长了见识。1905年归国后,研习国画更专。
  1909年,金章远嫁北京,适闽县王继曾(字述勤)。王家是累世为官的书香门第,王继曾毕业与南洋公学,1902年随中国驻法公使孙宝崎赴法进修,自此开始外交生涯。回国后,一度担任军机大臣张之洞的秘书,1909年改任留法学生监督。因此,婚后不久,金章即夫君同赴法国就任,再度出洋。居法期间,金章得尽览各大博物馆、美术馆名画,并十分注意观察西方文物,获益良多。闲暇时则吟诗作画,十分风雅。
  两度留洋的经历,拓展了金章的眼界,对她画艺的精进也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金城说她:“自游学欧洲,遍观彼邦文物后,画益进……视古人竟不多让”。以她创作于1915年的《金鱼》团扇为例,以朱砂与淡墨写鱼,细勾金鳞,意态生动,明暗分明,绘画手法注重光彩效果的表现,似乎是受了西画的影响。
  夫人妙管独工绝
  1920年,金城在北京组织成立中国画学研究会,一时入会者颇多,而鱼藻非金城所长,乃请三妹陶陶担任画会的画鱼指导。自此,金章开始成为教授国画的“评议”(老师),担负起了教书育人的职责。中国画学研究会是民国时期北方最大的美术团体之一,他们定期聚会时一面切磋交流,一面辅导画会中的“研究员”(学生)习画。金章的侄子兼学生、台湾著名画家金勤伯曾回忆说:“姑母当时以花鸟闻名华北,每星期五、六,我总是兴致盎然地跑去找她,一方面为她磨墨,一方面跟着画呀画的。姑母对我很严格,鼓励、督促自不在话下,她以科学的分析方法,教给我许多作画技巧;不仅只宋元绘画,像唐朝李思训、李诏道父子金碧山水的勾描、青绿填彩等,亦一一为我解释、示范,使我获益匪浅。”
  后来由于“会中闺秀,每以金鱼画法见询,亟望有画决之作,以便居家自习”,金城亦恐仅凭口授,不易记忆,故有撰述成书之请。因此,金章乃摒弃俗务,尽两月之功,写成了画鱼专著《濠梁知乐集》。书名典出《庄子·秋水篇》,分为谱录、史传、作法、题咏四卷。其中作法一卷,心得尤多,实乃金章一生画鱼经验之总结,正如金城所言:“信非深知濠梁之乐者不能道”!在我国艺术史上,论画鱼技巧之书,向无专著,《濠梁知乐集》可称得上是填补历史空白的开山之作,著名学者黄苗子说它是“画苑中独辟蹊径之作”,可知其价值所在。
  金章一生爱鱼,无论是在南浔的“可读庐”,可是北京的“芳嘉园”都蓄养大量金鱼。她画的最多的是鱼,令她扬名艺坛的也是鱼。她在《濠梁知乐集》的自序中说:“予习绘事逾廿载,自愧于花鸟禽虫各科,未能窥其堂 ,惟于鱼藻,略有会心”,这种“会心”,其实是她长期观察、练习的结果。金章所绘金鱼,体积感较强,渲染层次丰富,形态生动自然。在少数作品中更是特别强调留出亮部的光位,与西画的表现手法有异曲同功之妙。但在技法上,却仍是以中国传统的工笔勾勒及没骨手法为基础,以色为主,辅以淡墨,表现严谨细腻,形象天真可爱,与后来的“金鱼大王”汪亚尘的那种印象主义的粗放形象截然不同。
  我手头有一幅金章作于1909年的《金鱼百影图卷》,是1999年香港翰墨轩精印出版的复制品,原作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金章生前曾言,生平画鱼以《金鱼百影图卷》最精最长,故而此作可以视为其代表作之一。该图卷长达10余米,绘有形态各异、惟妙惟肖的各式金鱼数百尾;卷尾有肃亲王、王树荣、王式通、袁励准、贡桑诺尔布、张祖廉、林纾等多位名家的题跋款识,堪称艺术精品。肃亲王善耆对此画评价甚高称:“此卷若入鸥波馆,不输风流管仲姬”,其功力可见一斑。
  事实上,除了鱼藻之外,金章的花鸟亦有相当功力。行家评论道:“世间但知金陶陶以画金鱼得波涟灵动之感,实则其花卉翎毛亦楚楚有致,皆有宋元遗意”。金章现在的作品中,大约有一半是花鸟画作,有写生,也有临摹,无论是菊之勾染,还是雀之描摹,皆可追新罗神韵。近代学者张荫棠称赞道:“夫人妙管独工绝,不愧支那女画师。”
  金章后来患了高血压,一度影响她作画,而且病情时常反复。王世襄曾云:“先慈四十五岁后,潜心内典,自调恐坠鱼趣,乃后不复执笔”。又据《湖社月刊》记载:“金陶陶女士近日血压降低,故又能作画矣!”由此可知,她并未完全停止作画,而只是不再画鱼而已。
  对于母亲的病,王世襄认为和生活紧促有关。他回忆说:“我父亲没有在国民党政府工作过,后来首都迁到南京,有两所出租房租不出去,生活很紧促。过去买的一些宋元瓷器和明青花都卖了,借以生活。母亲也从此得了高血压,和生活紧张有关,五十多岁就去世了,不然的话,还可以多活几年,多画些画”。
  1939年春,金章在北京病逝,享年56岁。(下转明日45版)
  
  编者手记
  孙小楠
  王世襄先生可称文史大家。很多时候,“大家”并不是偶然成就的,“大家”的成长是有其必然的土壤和环境的。《晏子春秋·内篇杂下》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不独是橘,人亦如是。
  那些善良、儒雅、文秀、纯净的气质品质大约更应该源自窗明几净的环境,好比杨柳大约只有在西子湖畔才更能显露出宁静致远的风致。英人谚语说:“三代人培养一个贵族。”培养一个优秀的人需要几代人的积淀和努力,所谓“优秀”绝不仅从教育背景,事业成就来考察。“优秀”是很难得的,它涵盖德育与智育。基因是一脉相承的,每一个人的努力,都是对后代的贡献,通过自律进取所获得的一点一滴的成就和进步,对后人都是莫大的鼓舞,给予后辈信心和力量,更是后人的榜样和楷模。如此历经扬弃淘洗的基因,才会无限接近“优秀”。
  在本文中,我读到了因为“父亲重男轻女”而“从此临池倍加努力”的金章姐妹,看到隽永俊秀的蝇头小楷,想到“字如其人”的道理,感慨良深。自我约束,自我克制,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对自己每一点最小的克制和要求都是责任。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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