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秃”如其来 图源微博
* ]* ?9 e; i- O2 F" j/ A北风急,寒冬至。北京提前一天正式供暖,或许正是因为前两天那场“秃”如其来的大风吧……
一说起供暖,就想起过去北京冬天里烧煤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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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一进九月份,北京大街小巷里的煤铺就已经开始“接订单”,叫煤,存煤,可是家家户户冬天里的一件大事。$ u* I9 J, H" O' e4 r
从骆驼到火车 煤栈遍及城墙内外明中叶,薪尽煤出,京西煤矿开始发展壮大,到清中叶已步入鼎盛时期,京城人民烧炕取暖、烧水做饭,“惟煤是赖”。
北京城内,早在元代,修文坊前就已经有了煤市(可惜的是,元大都33坊中,并没有修文坊,元代煤市具体在哪也就不得而知了);明代,更是有了诸如煤市街、炭儿胡同等卖煤、存炭、烧炭之地;清代,恭王府的东侧便是煤厂,其两侧有东、西煤厂胡同为证。

1914年北京地图上恭王府东侧的东煤厂和西煤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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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抛却原本的牛、马、驴、骡,煤贩陆路运煤多用骆驼。骆驼不仅吃苦耐劳,运煤量也大,从京西三家店到“煤门”——阜成门,骆驼队“肿背马行铃声长,或五或十联作行,背上捆载高如墙。”

1915-1920年间,往阜成门运煤的骆驼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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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此也造成了骆驼队“拦车遮路走成行,五六相联一串长”,常常阻碍交通。因此,当时曾有“以三头为一队,并不得队队相联”的规定。由此可见,骆驼运煤的规模之大。

清末民国时期,排成行的骆驼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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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骆驼经阜成门进城,至前门煤市街聚集,再转到各煤铺,销往千家万户。当时京城大大小小的煤铺有100多家,最有名的是位于内城的洪顺和位于外城的德生,两家共有骆驼700余头。

骆驼队
3 L. l3 b `1 B" r1916年,随着与京门铁路(即京张铁路运煤支线)、环城铁路的建成通车,大同、阳泉等地的煤也源源不断地入京。这些自山西而来的煤,和京西门头沟的煤,靠着火车,便可直抵各城门。

环城铁路旁的煤栈,墙上有“大同大炭”的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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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安定门外的一家煤栈,墙上有“山西红煤”的标语。
: n* W. \% W8 h自此,城墙外,铁路旁,遍布煤栈。西外关厢更是有元记、广隆源、广盛义、宝兴隆等数十家煤栈,其他各城门也不遑多让。

阜成门箭楼下的煤栈
# d8 y7 o+ e4 s- C6 _( G自此直到上世纪中叶,在所有北京城门、城墙的老照片中,总能找到煤栈的影子,也总能看到人们摇煤球、晒煤球的景象。

1940年,德胜门箭楼西侧,瓮城外护城河沿摇煤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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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楼下的煤铺,空地上在晒煤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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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栈多了,煤铺便可从煤栈批发煤炭,运回售卖。自此,京城大街小巷,遍布煤铺。
据1937年统计,北京有800多家煤铺、煤栈。一到冬天,顺着煤末儿,就能找到藏在胡同里的煤铺。5 n' t- w# ^. V) Y
从煤末到煤球 七分煤炭三分摇制民国时期,煤铺卖的煤主要是砟子(即硬煤块)和煤球。一年下来,烧剩下的煤末可不少。这煤末添上黄土,做成煤茧,便可以摇成煤球。
那时,不少人家都有一小块地圈建起煤球池子,自己攥煤球,不过多数居民使用的是煤铺工人手工摇好的煤球,也有的,专门找摇煤球的上门服务。

煤铺里摇煤球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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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分煤炭三分摇制”,手摇煤球可是份手艺。
煤铺里卖煤球,掌柜的为了店里声誉和买卖兴隆,在手摇煤球的用料和工艺上都十分讲究:煤末要筛过,挑出不能烧的部分,黄土要用深黄色的亚黏土和黏土,黄土的用量是关键,多了煤球火力弱,少了煤球易碎不成形。

1938年,德胜门附近煤栈里,正在摇煤球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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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铺工人制作煤球,将少量煤末用铁锨在空地上围成一个直径约三米大小的圆圈,圈内放入适量的黄土,将适量的水注入黄土中,再用钉耙把黄土搅拌成泥浆,然后陆续将煤末铲入圈中,同时不断用钉耙将黄泥浆与煤末搅拌混合均匀,成为较稠的煤泥备用。
为防止粘连,先在空地撒上一层薄薄的煤末,把煤泥在空地上摊成约三厘米厚的一块块大煤饼,然后用特制的剁铲将煤饼切成核桃大的方块(煤茧)。

1938年,安定门箭楼下正在制煤茧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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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晾一晾挥发水分后,工人们会将适量的煤块撮进一个直径约一米大小的专用扁筐里,扁筐下的中心拴着一个花盆。
工人们两手用力抓紧扁筐边沿,上下左右前后顺时针匀力摇动,利用花盆产生离心力,煤块不一会儿就被摇成了圆圆的煤球。将摇好的煤球倒在地上晾干后,就可以出售了。

阜成门外煤栈里,正在晾晒的煤球
. ^ ]9 {' m0 i7 R0 P: |从和煤泥、摊煤饼、切煤块到摇煤球,需要熟练地使用铁锨、板儿锹、剁铲、钉耙、摇筐等工具,道道工序需要惊人的体力、不凡的手艺,一般人是干不了的。
而这些勤恳的摇煤球工人大多不是北京人,而是来自河北涞水和定兴的农民。秋收以后,农活不忙了,这些人就带上摇煤球的家伙什,到北京投奔开煤铺的老乡。

1953年,正在摇煤球的工人,多来自河北涞水和定州。
5 _) t4 _2 ^2 X8 M5 @5 F% R3 D他们住在煤铺,先帮老乡把煤末摇成煤球。干完活,就可以走街串巷找零活。或由煤铺掌柜介绍一些老主顾,到人家里摇煤球。
摇好的煤球,或者煤块,多是用木轮车推着,两侧是双耳煤筐,总共有百十斤,到主顾门口,喊一声“送煤来啦”,主人应了之后他们再进,完事退出,讲究规矩礼貌。

旧时在街上推着送煤车的送煤工​
" P$ C; }( S, n& O# q) T; n京城的煤铺并不只是卖煤,也兼卖劈柴,还管搪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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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百姓之家住房紧迫,做饭取暖全用一个炉子。铁炉子因炉膛太大又不保温,需要搪炉子。图为1940年的“黑白铁”,没法安烟筒,容易中煤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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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3 e! Q \+ K. c▲ 有钱人家厨房内盘灶做饭,客厅和卧室内生洋炉子,洋炉子炉膛内有机制炉瓦不用搪炉子。图为最早的花盆炉,是可以安烟筒的洋炉子。
从机制煤球到蜂窝煤解放初期,北京煤铺已至鼎盛,煤球也由手工摇制向机械化方向转变,出现了机制煤球,不仅提高了产能,还大大改善了摇煤球工人的劳动强度和工作环境。
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现了机制蜂窝煤,煤球逐渐淡出了千家万户居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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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再也看不到煤铺有摇煤球的工人了,而工人汗流浃背摇煤球的景象,只能留存在记忆中。
当时,为了保证人民基本生活必需品的供给,煤炭与粮、油一起纳入统购统销的行列,买煤球实行计划供应,北京城每家每户都有购煤本,凭本分片定量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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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购煤本可以和户口本、粮食本媲美,一年一换,煤本上面姓名、人口数量、家庭住址、购煤定量、大块、小块等等写得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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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s, { ~# Q, X" W' U- X: u每当夏末,煤铺的工作人员会挨家逐户上门登记,居民凭本交款预订。而此时的煤铺工人,则是在加班加点地生产,虽然会产生不少烟尘和噪音,但住在煤铺附近的居民却很少有怨言,因为他们一时一刻也离不开煤。
蜂窝煤有了,与之配套的铸铁煤炉也随之升级换代:炉底的火门和烟道口的火门可以调节大小,控制着蜂窝煤的燃烧速度和及时排烟。烟道通过马口铁的烟筒连接室外,避免了煤气和烟灰在室内的滞留也减少了污染。装了烟筒,还一定要装个风斗,避免煤气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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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 q- }# X, A0 J, `这种炉子的好处是,晚上可以封火使室内保持一定的温度;第二天早上打开炉子,调整火门,炉煤会迅速燃烧;炉子的炉膛使用特制的炉瓦,省去了搪炉子的繁琐程序。
为了满足人民的用煤需求,当时国家提出的要求是“500米一个煤店”,小煤厂要负责周边1700人至1800人的用煤,大煤厂则要负责周围五六千人的用煤。当时北京有300多个煤厂,为全市上百万家庭供应蜂窝煤。
此后直到90年代,每年树叶一黄,送煤的师傅们蹬着平板车就钻进胡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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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蜂窝煤,各家的大人看见送煤的师傅,就忙招呼着500块、1000块地买。有的大妈还给送煤师傅倒水送烟,为的是能给自家送些干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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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院子里、窗台下,一到冬天,必定有成堆的蜂窝煤。伺候炉子也不简单,生炉,添煤,掏炉灰,封火,倒煤渣,每天都要花去很多时间。
换烟筒也是个大事,尤其是六七十年代买烟筒、拐脖儿还得凭本供应,拿着票排队那都是常事。
每到饭点,谁家炉子灭了,去邻居家借块煤更是常见。
不过,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是要数在炉子上烤的馒头、红薯、花生、苹果、柿子……外酥里嫩,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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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N3 E* w! v6 d; G# c进入新世纪,随着“煤改气”“煤改电”政策的推广实施,栖楼而居的人们用煤量锐减,老城区300多个煤炭销售点也逐步撤并。
2015年底,东、西城仅存的9家煤铺也关张了,生活在楼房里的人们,再也不会用煤球炉子生活做饭了。
但或许,他们永远忘不了,那个曾经满院蜂窝煤、满街平板车、满城飘着煤末的老北京,那里面藏着人们对温暖的期许,对春天的渴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