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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s, U5 E- O. o R$ G 走路是种打发时间的好方式,犹如吸烟能让人们早点儿进天堂。于是我想走路。躺被窝里模糊着做梦兼吃早饭,睁半拉眼皮,顺便拿筷子比着量。等太阳打窗棂子上面冒头儿,从下沿儿算,三箸高,我开始找鞋,穿裤子。
9 t% ~. _+ h2 X( K3 h6 g 床底下拽出一只,另一只卡在阳台耗子洞口儿,裤子老实,没跑多远,房梁上挂着。日子于我来说如同异常热闹的大戏,躲后台勾脸儿必不可少。迎面的墙上,挂满了各色的脸谱,苦的、笑的、红的、蓝的,戴什么凭心气儿来,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强求自己。瞧白脸顺眼,我就戴白的,戴上白的可就不能参与盗御马,那是窦尔敦的活儿,心思,也不往九龙杯上踅摸;瞄见蓝脸儿可爱,我就套蓝脸儿不用担心当了汉丞相还让人家击鼓指着鼻子骂,唱唱蓝猫淘气三千问也能怡情。 6 U! [# }# J& q. t; `# M- o- G6 r
套面具之前,我要先喝口水,早茶晚酒,祖宗的规矩不能破了。于是,卖茶叶的小贩在我跟前走马。绿茶屋里的炒青、瓜片、毛尖哼着清音袅袅凑过来,少女一般,跟个孩子论道费唾沫,我不要;红茶屋里的祁门、英德、宁红环佩叮当款款相邀,少妇姿态,招猫递狗非挨顿狠的不痛快,燎嘴划不来;去~~,工作重地,闲杂人等概莫入内!还是花茶——李铁梅,爱打扮,有点过头儿,张狂下面满载率真,好,吉普赛女郎,青春浓热,不醉人,好,花茶好!! 7 h! F% `; R3 n" l2 Q+ L7 `
隔壁二叔怎么说来着,这人哪,一增一减一辈子。年轻,胳膊肘子生风,学抽烟,不抽烟怎么能表示深沉上婚介所招商;成家了,孩子膝下围着转,学喝酒,不喝酒怎么表达愤怒镇得住局,甭说老婆,老病也欺负你。老了老了,抽烟有肺癌等着,喝酒肝儿要硬,吃多少碗杂碎能补回来?冷添衣服饿啃馒头,该戒戒了。喝茶,酽茶一口下肚,江山在胸春风似锦,凉水,哼,凉水让你多跑几趟厕所,白给大夫送钱。 8 S: ^% h) p! D) h
四姑不完全同意二叔的论调,扔下正喝着的半碗豆浆,碗在地上打了个旋儿,碎了,门口大黄的弟弟二黄正好当班,跑过来,嗅嗅,啧啧喝起来,甜,搁的砂糖。“我说二叔,不是我说您啊,没事儿别老卖山阴儿,如今晚儿什么社会了都,您那套皇历也不换换?”
4 j0 |; M; V1 P5 v3 d6 a, c “换?怎么换?”
! ]* t* Q- K1 J6 {3 s “换过衣服没有?脱,一件儿一件儿从外往里头扒!过什么山门念什么经,经什么社会追什么风。旁的不说,就拿我们家二小子您二侄子打比方,不抽烟不喝酒不是在外企混得挺好?再说我们家那口子您大兄弟吧,听了您的戒烟戒酒,茶叶钱不少搭不说,原先喝完酒还有个笑模样跟我,戒横是有俩月了吧,没给过我一个笑脸儿,死了亲妈似的,老哭丧着,打架一样揪头发把我摁地上往死里揍!生死有命,健身养生,咱胡同里有活过一百的人嘛?” ) q4 N4 L/ b! k% }8 P& `
“戒了自己不受罪不是?” $ {( y! w( L) S! n' c3 K
“自己不受罪,对,该着老婆活挨,自己逛荡一百,五十几,趁着还有气力,老婆揍捶死,接着再讨一房,哼~~!”
; u0 f3 T' P7 q- K- k “妇人哪,唉,妇人!!”
& e' {/ o6 b# G% ?1 h9 f% f. | “我说二叔,您甭穷人富人的,前儿我上街道刚办的低保,不向您借钱!滚,你凑什么热闹,找挨刀哪这死狗!”
8 b4 S; L8 ^6 [( r 生活搭台,人生唱戏。既然谁都是演员要饰演上天委派的角色跑不了,我可拦不住不让人家吊吊嗓子调调弦儿。向理不向人呢,人翻起脸来不好,向人不向理呢,理翻了车一样稀里哗啦,得了,我走! 1 d! h7 E* H: Y6 V: f3 @
看见争执不瞧出个所以然来容易让我悲观,于是我就悲观着出门,这悲观如同自己的脚丫子搅到胃里那么难受。
1 G2 z8 y# h3 a* i* m0 {" U) w) }6 ] 从出生年月上说,我生于己酉年,属于大驿土命,驿嘛,传递文书的马,有皇帝的日子究竟怎么养驿马我不知道,可邮局骑自行车送报纸的投递员经常与我擦肩而过。按五行说,火生土,土生金,我只有脚不离地猛跑吃喝才有着落。可见,当初我一落生给我算命的刘瞎子跟我奶奶说我是脚踩书案衣食无忧纯粹是烧糊涂了,要不就是心怀鬼胎谋财,单为蒙我奶奶那二十个鸡蛋。
* H6 J8 g/ L' i W; j+ v% ? 我走,奔牛街。哪儿是我的圣地,我可不信教,为什么说是我的圣地呢,这都是因为我的胃,您知道,我馋!天生来的——三五天不食肉的我如同三伏天旱地上的茄秧那样无精打采,东坡苏学士有学问,多少年以前就说过‘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的话,我理解人无牛肉轻飘飘,清炖红烧各安天命,严格说起来,酱制也不是不成,我可不贪嘴,够吃就得,绝不会像苏大人那样漫荒野地找竹子编筐吃完了还打包。 % G. R6 R$ X9 P- i
于是我的胃整天围绕牛街旋转着打主意,时候久了,我的脚有些意见,零零星星发牢骚。命书上注定我要行走,这脚不是不知道,长年累月几十年老往一地儿死跑没点儿活泛劲儿,失却新鲜感烦不说,赶上喝上一口儿两口儿的,左脚抬起来老在右脚脚面上逡巡,或者右脚落地专踩左脚后跟,时候长了,难免不走个平足让世人瞧瞧。 + t* M! P5 D/ F, E3 H* d; P- r0 t
汰侈已甚,身之灾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