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 杨仕/岳南所著的《风雪定陵》片段,此段描写定陵的棺椁被毁与后来所发生的事情... ' N K, I1 y; V0 | D \/ `
定陵博物馆一经开放,游客蜂拥而至,纷纷踏进这座将近四百年的地下宫殿,要亲眼看一看那壮丽豪华的建筑,一睹帝后的风采,领略一下古代陵寝的气息。
) n- P' O6 t1 D4 r7 O' w' l 遗憾,在这深达27米的地宫深处,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座空荡荡的洞穴。后殿的玄堂上,尽管摆着三口巨大的棺椁,但却不是金丝摘木制作,而是用白灰和水泥的复制品。朱红色的棺椁散发着油漆的气味,像是司空见惯的躺柜,静静地摆在游人面前。远古的气息荡然无存,现代化的意味却充溢着整个玄宫后殿。不少游客都满怀失望地问道:“皇帝皇后的原棺原椁哪里去了?打开地宫的时候不是还吗?” " Q4 w8 U) i* D8 C
可是,现在却消失了。
2 p( N+ `8 O* |4 Z) L 颇具戏剧性的是,它的消失和定陵博物馆的成立,竟是在同一天进行的。
! K& o" N q3 Y& W; V: g 1959年9月30日晨。曾铲下定陵第一揪土的民工王启发,接到博物馆办公室主任的指示:“马上就要开馆了,既然复制的棺椁已经做好,原来的棺椁就没用处了。你带几个人到地宫清扫,把那些棺木抬出来,好迎接领导来检查清洁卫生。” 5 _" |8 W; F! F/ x6 f; G9 F
定陵地宫打开后,大部分民工已回村,只有王启发等几位为发掘工作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留在博物馆继续工作。他接到指示,立即召集几个职工,将宫中的棺木抬了出来。
& E+ X- m+ R9 k0 K8 H( u" d “棺木放在哪里?”王启发问主任。
7 K" n- X; w8 r" ^ 主任将手习惯性地放在额下,作着沉思状,没有发话。
( |: s! {, Q9 v2 I5 `7 f" s “是不是放在仓库里。要不下雨就淋坏了。”王启发作着提示。 , v. M, m9 W7 |, i- v0 O) J5 r8 C
“你先回去,待会儿我再告诉你。”主任终于有了良策。
b' r0 h: r/ a2 X 王启发正在屋里歇息,办公室主任走了进来。“仓库没有地方,你带几个人把它扔出去。” 8 @* o" O" D# ], E+ n% s1 j
王启发心中一颤。他想起发掘时白万玉老人经常说的话:“发掘的东西,哪怕是一根针、一块瓦也是无价之宝,千万不能糟踏了。”如今老人走了,这话却在他心中铭记不忘。 # A$ W* T; K1 Y& c1 l8 O) K
“这不合适吧?”王启发没有动。 6 a0 O9 b. r$ G7 w: x! Y
“什么不合适,让昨干你就咋干,把棺底的铜环劈下来,听我的没错。快去,别耽误了领导来检查。”主任催促道。
7 R! p5 K& u' m D8 ] q0 `. Q% k 王启发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5 [" O' |% f F% B- `9 b5 f
几个职工围住楠木棺,要取四周的铜环,挥镐劈了起来。沉重的镐头落到棺木上,发出咚咚的撞击声。棺木虽经三百多年的腐蚀,但除外层稍有朽痕外,依然完好如初,坚硬如石,不愧为木中之瑰宝。也无怪乎万历皇帝会选中它来做自己的寿棺。 ! o. g: X: u. {7 k2 a! e% O" v8 i
当职工们将几个铜环劈下来时,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王启发望着四个硕大的铜环鸣响着落到地上,心中莫名其妙地掠过一丝哀痛。三年的风风雨雨,悲欢离合,有多少人为这座皇陵的发掘付出了心血与汗水。这一切为了什么?还不是要找到帝后的棺椁与尸体吗? 0 J; e" Y+ I+ K; i" t
可今天找到了,棺椁就在眼前,却要把它劈开扔掉。这又是为什么?他只读了两年私塾,但已不是开始发掘时那个迷信神鬼狐仙的人了。他对发掘的意义及出土文物的价值,并不太懂,却觉得白万玉老人说得有道理,人家搞了一辈子发掘,还和外国人合伙干过,是内行呵。这个办公室主任从队伍上刚来了几天,能懂个啥?怎么能按他说的蛮干?想到这里,王启发制止了众人,再度来到了办公室。
2 ?$ ~6 C* O. @4 P8 w “主任,那棺木不能再劈了,找个墙角放着吧。”王启发近似哀求地说着。
; S3 `8 G/ Y$ ]( w+ x 主任正忙于接待前的准备,冲王启发一瞪眼,说出一句令人心寒意冷的话:“你是不是想留下给自己?” P$ ]% d, Q# A1 }* G
“轰”地一声,王启发的脑子如同炸开一般,热血骤然升腾起来,脸热得发烫。他想表示点什么,但又想到此时正是自己命运的转折关头,便强按怒火,退出办公室,回到自己的木板房抽起了闷烟。 5 C+ M5 }. t- H# i5 l5 D
外面的人见自己的工头已罢工,也放下手中的镐头,提着四个铜环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0 O! d0 W' w2 `/ T, Q/ u5 }
主任见大家四散而去,放下手中的工作,嘴里急呼呼地嘟哝着:“我就不信死了驴就不能推磨了,离了你们地球照样转……”向警卫连走去。
7 _4 N7 G9 Z7 ] u9 q 几十名警卫战士跟着主任来到棺木前。“大家辛苦一下,把这些木头板子给我扔了。”主任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作为军官的岁月,极为娴熟地指挥起来。
. @- {7 P/ s# t H2 _ 年轻的战士自然不管事情的凶吉,执行命令是他们恪守的天职。何况像这样的卫生清理,对于他们已成家常便饭。 2 Y. c. L( J! u8 U8 l
战士们在主任的指挥下喊着号子,将沉重的棺木抬起,来到宝城上。随着主任一声威严的口令”扔——”战士们一齐用力,三具巨大的棺椁被掀下墙外,哗啦啦滚入山沟。 0 S+ q/ y4 D6 K( g
主任眼望着所有的棺木被扔进城外的山沟,才像了却了一件陈年旧事一样,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p* O/ H& R+ x 一个星期后,定陵棺木被扔的消息传到夏鼐耳中。这位大师全身发抖,脸色煞白,不停地在房里走动。马上打电话让博物馆重新捡回棺木,加以保护。可是,空荡的山谷早已不见了棺木的踪影。
, c" |8 p9 O1 ^# D 31年之后,当我来到颐和园,找到当年的发掘队员李树兴了解这段历史公案时,那位主任竟然戏剧性地和我们相遇了。真是山不转水转,天地太大也太小,在这偶然的背后,实在是蕴藏着一种不可捉摸的必然。
7 u# L4 u+ F& e r 当年的主任两鬓雪丝,已经退休了。今天,他正以“老骥伏枥”的精神,为党的事业再献余热。尽管我们知道他为扔棺的事,后来受了个警告处分,从而成为他心中最为敏感的政治伤痛,不便提起。但既然有缘相逢,还是顺便问一句好。
/ q$ z; F' F( X0 K7 O “听说那棺木是你决定扔的?”有点明知故问。
' Q4 d8 e- i& N: Z8 m2 e 他的脸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眼稍掠过一丝淡淡的悲哀与痛楚,声音低沉无力:“就算是吧。” 3 V) ]; g, ^+ t a( x; f8 \9 U
“怎么叫就算是?”
+ Q5 Z J* c6 J0 Z “其实在扔之前,我已请示过领导,包括文化局领导。你想我一个办公室主任怎么敢作出那样的决定?”他的声音比先前大了些,显然有些激动,“当事情追查起来时,这些领导就不再承认了,我也就只好自认倒霉吧。”
/ I3 D9 d1 r1 P0 n- H! r 望着他那有些悲怆的面容和真挚的哀叹,我们相信他的话是真实的。如果没有更高层领导的指示,他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是断然不敢这样自做主张的。可惜没有人再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历史的罪过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还要记在他的身上。想来他也实在是一个让人同情的悲剧人物。
* _2 P# i9 ?( @6 b. L 采访完毕回到城里,我们的心情难以平静,仍在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无论责任在谁,棺木被扔却是事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一座皇陵博物馆连帝后的棺木都不能容纳,它还能容纳什么?还需要他做什么?烦恼困绕着我们,正在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电视机里传出了一阵骚乱的杂音。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正要举一对大得吓人的杠铃。这是在北京召开的第十一届亚运会的实况转播,一场精彩项目的角逐。只见这位运动员活动了一下筋骨,抓把白粉在手中搓搓,潇洒地来到杠铃跟前,弯腰弓背,两手死死抓住铁杠,随着气贯丹田、力运双臂的一刹那,杠铃腾空而起,骤然落在他的肩头;电视机里再度爆发起喝彩嘈杂之声。他想借余力再一用劲,以便将杠铃举过头顶。遗憾的是,他已经做不到了。他的腿哆嗦起来,整个身体都在摇动。尽管他二目圆睁,全神贯注,但自身的筋骨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压力,意志与精神只得向肉体屈服。杠铃终被扔了下来,险些砸了自己的双脚。这个惊验的动作,冥冥中透出一股强大的难以名状的辐射力,使我们顿悟。电视机中的杠铃和我们发掘的定陵,竟有着某种富有哲理的联系。一座定陵,囊括了华夏民族几千年文化的精髓,无论是它的建筑,还是葬制,都能从中探寻到中华文化的源头和发展脉络,几乎每一件殉葬品都镌刻着苦难的历史足迹和人类行进中的气息,标志着华夏文化与政治制度的成熟与衰亡。对于今天的人们,或许这个包裹太沉重了,沉重得如同运动员手中的杠铃。要背负起这个包裹,就必须具有承受重压的心态和身体素质,以及丰富的经验和精湛的技艺。而那时的共和国,只不过如同一个十岁的少年,骨骼正在成长,肌肉尚未发达,血液仍是鲜嫩的浆汁,虽已漫步行走,却不能健步如飞,十岁少年纵有千里之志,毕竟尚难仓促行进。如果凭一时的兴趣或冲动,其结果必然是步履不稳,像这位运动员对待沉重的杠铃一样,带着无尽的遗憾与痛苦,将包裹扔在脚下。若躲闪不及,伤了自身的腿脚,从此一蹶不振,也未必没有可能。 8 Y. \/ W, |" w3 m
这一令人回味的哲理,倒是在定陵之外的颐和园得到启示。 0 a7 X# L, L/ O; V) x% m6 _2 \
真是有趣的启示。 * S' ^2 |5 O( x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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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4 x) y, [8 J帝后棺椁与七条人命
8 k1 Q5 f" g( `8 z' C 1990年秋,当我们来到定陵打捞历史的碎片时,听到了一个恐怖而又令人不解的消息:当年扔掉的棺椁被当地农民捡去,并有七人为它丧了命。
1 ^% P& U4 t q3 d* h5 h# _ 1959年,万历和两个皇后的楠木棺椁,在定陵博物馆办公室主任的指挥下,扔进宝城外面的山沟后,当天下午就被附近的农民一抢而光。大家见到这块表面剥蚀、整体却完好如新的棺木,如获至宝。有一对年迈的夫妇,特地用这珍贵的楠木请人打做棺材,以备后事。事情竟如此巧合,第一具棺木制成后,老伴蹬腿归天;第二具刚刚完工,老头子也一命呜呼,前后不到半个月。 * j3 W8 m, {9 @6 K8 `
老夫妻的突然去世,使知道底细的人大为震惊,这个故事也就越传越神秘。然而,五个月后,一个更加神秘恐怖的故事又发生了。
1 h: |8 u; w/ Z" u* W" Z 在捡棺木的公社社员中,裕陵村农民××收获最大。棺木扔下宝城时,他正和老婆在陵墙外的山坡上劳动。他意识到这是难得的好木料,于是立即行动,和老婆一起将宽大厚实的金丝楠木板一块块连拖带拉弄到自己地里。其他人在他的启示下,这才开始了行动。
- E C' ]6 X+ Y+ e4 |5 Z4 F ××把木板拉到家中,立即找人做成了两个躺柜,端端正正地摆在堂屋里。村人有的羡慕他发了一笔横财,有的则不无忌妒地警告说:“皇帝的东西不是随便可以用的,要是没那福份,消受不起,还会搭上性命……”
/ T5 y7 M' a4 p$ G$ w 这些话,××没放在心上,然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悲剧真的发生了。 * K- c$ N- i" ]5 h, j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和老婆带着满身泥水收工回家时,突然发现四个孩子不见了。他老婆的心“怦怦”直跳,冥冥中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在催促着她,顾不上做饭,便急忙院内院外四处寻找呼喊。当夫妻俩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屋里时,蓦然发现躺柜边放着四双小鞋。俩人只觉头部“嗡”的一声炸响,迅速打开柜盖,只见4个孩子相互挤压着,早已气绝身亡。孩子们的手指根部渗出了血渍,柜壁布满了抓过的痕迹。 $ U0 K9 @' t# d* N% x# W! B
警车鸣叫着开进裕陵村,闪光灯在躺柜前“啪啪”闪烁。当地公安人员将4个孩子(3男1女,最大的12岁,最小的女孩仅5岁)的死因作了详细分析后,得出“系缺氧憋死”的结论。 2 m" J2 C1 U/ L9 Z' {' E
我们来到裕陵村××家中,见一位身材高的汉子站在院子中间,满头花白的头发遮掩着一张黑土似的脸,浓密的胡须像丛生的野草,呆滞的目光怔怔地望着我们,竟看不出表情上的变化。
2 [' d% c1 p% \/ `+ A 当年那四个孩子死后,夫妻俩在短短的几年中又生了4个(这次是3女1男)。令人悲叹和困惑的是,他唯一的儿子高中毕业不久,未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却在一个静谧的深夜,趴在躺柜上神秘的死去。据说是因为用煤烧地坑,引起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5 a, {7 Y9 X7 {+ x
我们走进屋里,一种恐怖、凄凉的情绪迷雾一样在心中升腾翻滚。潮湿阴暗的堂屋中,两个朱漆躺柜静静地依墙而卧,俨然两副棺椁,令人毛骨惊然。××的妹妹见哥哥无力解释孩子的死因,便主动上前掀开柜盖给我们讲述30年前那悲惨的一幕。她说:“在柜盖和柜壁之间有一个铁挂钩,柜盖盖严后可以锁上,孩子们一定是钻进躺柜里打闹时,不料盖子自动落下,挂钩正好挂住。这样,任凭里边怎样叫喊挣扎,也只有死路一条。” 0 q/ W( v9 H: L6 `: ^
面对两个棺椁状的躺柜和近乎痴呆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涌上我们的心头:会不会因为这两个躺柜再生不测?当我们问××为什么不将躺柜扔掉,以免看着它伤心时,他似乎没有听懂我们的问话,木然地望着,没有回答。他的妹妹说:“好多人都劝他扔掉,说这柜子里附了鬼魂。我就不同意这点,这些迷信的说法不可信。我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没有这个躺柜,5个孩子也不一定能保住……” 9 b7 g. Q& s5 G: i/ |8 t7 d
转了一圈又回到命上。不知她所说的“命”算不算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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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风雪定陵》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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