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球炉子、搪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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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球炉子  搪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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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北京家庭取暖靠火炉子，铁皮做的。四个部件：炉盘、炉腔、炉箅、炉子腿儿。做炉子的工匠，现在叫钣金工，前二三十年叫黑白铁，再早叫焊洋铁壶的。这种产品，没设计图纸，没材料和尺寸要求，更没工艺规程。手艺人心里出，随意，按原料定工艺。炉盘，40-50公分见方，正中掏直径10公分左右的窟窿（炉口）。1-1,5毫米厚的铁板，四周裹8号铅丝卷圆棱边，左右两边加手提梁。炉腔，直径20-30公分，长短30-40公分。铁板厚1毫米以下，不论新旧，无锈蚀孔洞即可。木榔头敲打，卷成筒。或用旧铁桶改制。在离下沿四五公分处，开直径3-5公分的小孔，炉眼儿。炉箅，翻砂铸造成品，外购配件，装在炉眼以下。炉腿儿，厚2毫米以上，宽2-3公分扁铁，打四道湾。2公分处向外弯，挨地的脚。往上15-20公分长，直腿。向里弯3-4公分，支承炉腔的台阶。向上弯2-3公分，打眼儿穿铆钉，和炉腔铆接。向里弯，留2-3公分，支炉箅子。炉子总高50-60公分。炉盘和炉腔铆钉铆接，炉腔咬口或铆。黑白铁加工的铺子，边做边卖。日杂商店（借用。1956年以前没这名称，麻刀铺、山货铺等。）只卖不做。


1 k' r2 ]( ]! V) ~/ ~" E) u, L$ Y    买回来，搪炉子。青灰掺缸沙，在硬地上，少加水，用铁通条抽打砸匀，和成很硬的泥。炉子倒放，四腿朝天。炉箅拿下来。一支胳臂褪出袖子，抓一块泥，粘点水，用力塞在炉盘和炉腔的连接处。一块一块塞实，留出炉口。接着搪薄泥，但必须用力和炉腔拍实贴紧，留出炉眼。炉腔搪满，放炉箅子，翻个儿。从炉口伸进手，把炉箅子周围用泥塞满。竣工，验收。搪好的炉膛，上小下大。“上头伸进手，下面卧条狗”。合格，好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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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子搪好，立即点火，放劈柴，大火烤炉膛。表皮见干，放煤球，生第一炉火。不烧，怕泥往下出溜。早添煤，怕炉膛硌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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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搪炉子的料，麻刀铺（砖瓦铺）、煤铺，有配好的青灰缸沙块，叫“窝头”。买回来砸碎加水，比自己现配省事。搪一次炉子，用二三年，就有掉的地方，露铁皮，火不旺，毁炉子。得重新搪。也有修补修补凑合使的。穷人的日子，没一定之规。铁皮炉子简陋，用起来不简单。没使过，玩不转。初来北京的人，生火（北京人叫笼火）都费劲。劈柴用了不少，煤球烧不红。拔火罐儿拔着，火不上来。添火（加煤）也许压灭喽。煤球炉子不好伺候，是经验不足。拿火通条，从炉口捅捅，从炉眼儿擞擞。火苗子腾腾的，炒菜蒸馒头，满顶（ding）。擞，通条从炉眼捅进炉子，清除死灰，空气畅通助燃。“咳嗽一声儿”是不必说话的警示或暗示，甲乙丙仨人聊天，甲认为乙说的话不宜让丙听，不便明说，就故意咳嗽，暗示乙“别说了”。丙看穿了，就调侃甲“别擞（嗽）啦，留神炉条（炉箅）折喽。”生活里，“咳嗽一声”的事还有，这调侃的话没了。

    和这炉子构造一样的还有“炕炉子”。炉盘小、炉腔细、炉腿改四个小轱辘。炉腔后加个“庫儿”（铁皮筒，可装木棒）。总高30公分上下。老北京家里都睡炕，炕面铺方砖，下面有烟道。炕帮当中贴地面留小洞，炕炉子能推进拉出。洞口配木板门。冬天晚饭后，在院里生着炕炉子，火上来搬进屋。推进炕洞，用锹把顶到里头。睡觉时，炕面温温的。为睡热炕，也有修地炉子（砖砌）和烧柴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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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炉子不能接烟筒，生火添煤搬进搬出。麻烦，容易中煤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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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防煤气，按风斗，糊卷窗。风斗还常见。卷窗不见了。现在的窗户，都可以打开通风换气。先前有不能打开的死窗户，通风换气靠卷窗。窗户上糊一块冷布（棉纱织的窗纱），冷布上蒙一层纸，纸上端糊死，下端糊在一根秫秸杆上。沿着糊冷布的窗棂，上下左右四角钉小钉，钉上拴小线，连四周对角，绷紧。秫秸杆和纸，贴紧冷布了。转动秫秸杆，纸卷在杆上。冷布露出，空气流通。小线“制动”，秫秸杆卷起放下自如，“风量”大小可控。冷布蒙纸卷秫秸杆儿，叫“卷窗”。挡风透气，四季皆宜。

    近日，读《鲁迅日记》。他1912年5月5日到北京，6日住进菜市口南半截胡同绍兴会馆。冬天，他买炉子取暖。11月8日日记“……是日易竹帘以布幔，又购一小白泥炉，炽炭少许置室中，时时看之，颇忘旅人之苦。”那时用白泥炉子，不灰木做的。听说，没见过。白泥小炉，使了好几年。1917年11月4日换成铁炉子。“……晚庄铁炉一具，九元。”可能是铸铁的洋炉子，带烟筒。不然不会这麽贵。从鲁迅先生的日记，能读出冬天人对火炉子的情感，老先生看看炉子里的火就“颇忘旅人之苦”。怹没说出的话，咱能揣摩到。种种不如意，种种失落，在通红的炉火中融解。她驱赶走的不单是寒冷。至此，想到白居易的诗“……红泥小火炉……”雪夜围炉，惬意不在酒。

  

华文正

真地道，看着您的文章仿佛就回到了在炉边烤窝头片的童年。

董瑞征

从前我家也使过炕炉子，出来进去都是我撅着屁股推，大人在前边拉。两三岁的时候我的手还被炕洞门掩过。这一说都快60年啦。

安德路

从摇煤球儿到搪（一代）炉子了。老爷子解说的详细！还是我说的那话：老爷子是一个内容丰富的资料库，不是国宝，也是京宝。
- C: R- N+ s" F! }, q搪炉子看见过，没动过手。等二代炉子出来就省事多了。老爷子接着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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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尺火苗暖隆冬
6 h; Q6 g5 a& a# L3 [- q. y3 v一膛煤球黑变红
围炉品尝窝头片
7 ]7 O7 E. ?3 Z0 a5 z枣味飘香逗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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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n3 j% c5 e7 t——读老爷子小暖文即兴

非鱼

那些好多人会说但不会写的字，用得地道！

百事顺遂

您写的真生动，记录下来太有必要了。
我记得当年有走街串巷搪炉子的手艺人，带着一条类似竹扁担的工具，在最后阶段用这家伙儿伸进炉口用力搪，比伸进胳膊搪的结实、光滑。

刘文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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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 N+ O0 W( H/ K/ m9 k( q# t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炉子被“标准化”成了一种！就象一个阶段大家都穿一种衣服一样单调。
5 Y$ V$ I4 b9 _0 [7 u1 k5 h! u- m7 U8 A; A! E    小时候家里至少有四种炉子。1.灶式-边上有个水缸可以kuai 热水用，还有一个直径小的洞，可以烤白薯。封火时活一块煤饼盖在火眼上中间扎个洞。（“灶户马子”就是藏在灶后面墙缝里）。2.大炉子-冬天才用，高约1米3、4，边上用马口铁作的围挡，用来防止小孩碰到，上边还可以晾洗了的衣服。大人蒸馒头时我们揪一小块面按在炉子桶身上压成小饼，一会儿就熟了。3.中炉子-生铁铸的，肚子上有棱，中间有一圈裙边（不知道能否说清楚？），可以烤白薯土豆馒头之类。4.小炉子-简易的小铁皮炉子（没烟筒），过年时炉子不够用了或者洗澡时才生火。三条腿，有两个铁丝耳朵，两手一端就搬走了。生火时要用拔火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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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彩

- {+ }; g( l: W% I5 A1 |: |1 ?没法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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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然客

刘文彩 发表于 2012-12-13 09:53
没法删了

不影响内容，挺好的。

hutonese

在瓷器口与幸福大街之间的葱店胡同，还能看到一个穿着蓝大褂的老爷子在从事着这个古老的营生。

孟端

把早先北京市井生活写得这么细致。先生真是老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