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引用善若水在2009-3-18 22:39:00的发言:
* W" B" q2 e6 y3 ?) D" j+ F这是转载jingqizhu学长所发表的一篇文章,代为发表在这里,供老师与校友们回忆那些魂牵梦萦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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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毕业于58年,同届同学有姜阳、李辉青、刘秀信、郭庆丰、郭庆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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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E2 S1 e, m$ G9 [掀起你的盖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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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这是一首新疆民歌。但是你很难知道,我与这首新疆婚嫁诙谐歌曲的结缘,是在小学四年级。那时,这首歌写的内容是什么?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不知道;应该是什么人、在什么场合唱的?也不知道。
) X! Z+ Z J$ K2 b# w那是1956年,国家第一机械工业部刚刚在北京组建,从各地调来了许多干部,其中不乏带了孩子的人。于是在一机部直属的北京机械制造学校建立了一个小学校—— 一机部子弟小学。
& g6 Q: n, s; H; O- l. {& @4 F学校是住宿制,虽说学生都是干部子弟,但有的来自农村、有的来自外市,年龄相差很多。我的同学中有十一、二岁的,甚至也有十七、八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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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也是从部里派来的,好像都是刚刚到部里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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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四年级,从一开始,我们的班主任就是走马灯般地换,原因是我们班特别闹。
* [ p8 `, ]( a' k' o9 f不同来路,不同经历、不同习惯、不同性格的孩子硬凑到一起,自然要如梁山好汉般的排出个一二三四的座次,加之总有一二位勇憨而好斗者,自然班里山头林立,结帮结伙,比谁的“娄罗”多,比谁的势力大。我最好的哥们叫姜阳,此人长得十分精干,也十分强悍。可以说,班上、甚至这个学校的一半火爆事情都与他有关。
8 F4 S% q+ |* V ~2 B* ]: c一次,班上发木尺子,早年的木尺子二分钱一把,红黄油漆、厚薄、颜色大体一样,现在早已经绝迹了。但因为是木头的,总会有一二个不那么直的。如同每次发书本一样,都是从前面向后传。教师把一把尺子交到前面第一个手里,第一个留下一把,传给第二个,再传给第三个,姜阳坐在最后,一开始他就盯着,一传二,二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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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到前面那个同学的时候,当然只剩下二把,这个同学是个倒霉蛋,他依前面同学的惯例,把两把尺子略微比较了一下,就把挑剩下的那把伸到脑袋后面,居然没有预期的接应。正纳闷的当儿,后面的早已气得脸红的姜阳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领子,隔着桌子就扑到了一起……这堂课还没开始,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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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过去了,我至今不知道这个倒霉蛋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免得这顿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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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如此,女的也不弱,我们班有个女的,17岁。每天把班上的两个她认为的“坏小子”打上一顿。凭着个子大,揪揪耳朵、踢两脚,踹两脚那是极平常的事。有一次她还踢到了一个”坏小子”的阴处。哇! 这下子可有热闹了,男孩子们立刻炸了窝似的,呼着、号着、拥着、围着,一彪人马护着立刻将这个受了伤的小子抬到校医室,进去的快,出来也快,大夫只是给包了一块纱布。姜阳大大咧咧、象模象样地拉开这个坏小子的裤子,认真看了一下,以表示慰问。现在想来,那个模样也真有点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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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女孩子唯独不敢碰这个姜阳,其实姜阳也知道她难对付。在第一次冲突时他就使出了看家本事,直扑上去,胡抓乱抓。弄得这个凶恶的大女孩子再也不敢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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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恶种”,在任何一个班上摊上一个,就足够让老师天天头疼不止,更何况是成了群,结了伙。班上学习最好的一个家伙,当上了大队长,居然也有一次因为对教师不满,上课铃刚刚响,老师还没进来,他从从容容地当堂把屁股下的椅子举到桌子上,再大模林样地爬上去,两只胳膊胸前一叉,宛如土地庙里的土地神,这个大队长也有如此手段。
5 s. ]4 `+ H7 O白天上课如此,课间自然更精彩,最精彩的是晚上宿舍,那是能够想象、却绝对描述不出来的“地狱”。 男孩子想得出来的所有的“坏主意”,都会在晚上这个没有约束的时候释放出来。此间有个叫刘秀信的,是从山东农村来的,平时蔫了巴叽,打架却十分凶狠,脑袋常涂了横一条、竖一条的红药水。也许他是从胶东来的,留着父亲夜战打过日本鬼子的传统,他最特别的功夫是夜战。白天摆不平的事,夜里会继续。如此善战奇战,没有任何人敢惹他。据说有一个晚上有人跪在他床边,求他罢手。
- I( \) D: ?: ]' d8 o白天打不完的架,课间打;课间打不完的架,晚上打。
* }" {/ m) ^0 }放散了的马,野惯了的驴,个个都是争强好胜的主儿,个个都是当“山大王”的料,聚到一个山上已属不易,再想给他们上笼套,还能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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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象班主任老师的艰难。也可以理解班主任老师就像走马灯般地换。
2 L6 {# M3 e t+ D8 _说来也怪,虽然天天都有打架的新闻,却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打架者是强者“争夺地盘”的游戏,对那些弱者、家贫者、老实者,各方势力都不凌强欺弱,相反这些人还处于各方的共同保护之下,谁敢欺负他们,会让人看不起。还有一个例外,对有“特殊功能”的学生也不涉及。有个学生手特别巧,一块平常的木头到了他手里面,三天二天,就变成了一把精致的木头手枪,大家羡慕,自然都希望得到,但是又碍面子不好开口,于是,他就成了大家保护的人物。从来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说来也好笑,那时的打架以“服”为主,并不故意伤人。凡是被打“服”了的,也再不逞强。大概也就是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让这些无休止的热闹始终局限于淘气的范畴以内。
. K& b/ l9 Y' I- g- @$ Q9 V6 d5 b新鲜的故事天天都有,每一天,学校里、班上总有随时出现的突发事件。如果没有个结束,大概也就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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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来了个宁老师。这个宁老师据说是个刚到部里报到的大学生。名如其人,文文静静的她,好读书,班上一闹哄起事来,她就摊开书读书了,不管多乱。也许当时她正读这本书,既然闹起来讲不了课了,她就读书。她读,也让我们听,读的是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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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静静的她,读一本文文静静的书。
+ k9 a; m8 T- q+ k; f0 r文文静静的声音,文文静静的情节。
& Q5 ?7 L7 j+ u. |! s6 C0 J. P这群“野马野驴”那里会把这当回事?宁老师慢悠悠地读,下面乱哄哄地闹,极不和谐。可是打架总有打累了的时候,也就在好汉们想歇会儿的当儿,凡尔纳的才华,一句二句地溜进了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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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么离奇的故事,那是多么引人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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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么敢冒险的家伙,这些家伙胆子好大哟!
( e- K1 I6 G% ^- z% K4 i8 [终于,有人想听这个故事了,后来有更多的人想听这个故事了,再后来全班都想听这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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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乱哄哄的课堂上,只要宁老师拿出书来,顿时会安静下来。哪个家伙捣蛋,下课必定有人找他的麻烦。
- D) @$ S9 `8 [8 A/ w我们对儒勒.凡尔纳科学幻想小说的兴趣,由这位宁教师而来。
. Z( F# s( ^7 e1 ~# S* Y0 b我们的理智、灵性和动力也由这位总爱读书的宁教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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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知道了安安静静的好处,在安安静静中可以想许多的事。安安静静中可以听好多的故事,可以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知识,安安静静中可以做好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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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木坨子开窍了,一道光线照进了尘土飞扬的脑袋里,一道明智之光驱逐着混沌。
* c9 x* u& C3 t2 R这个班风变了,争强好胜的野性脱化成了一种显示自己、显示力量、显示聪明、显示优秀的竞争劲头。这个班开始在体育比赛中与别人较劲了,开始在文艺演出中与别人较劲了,开始在劳动中与别人较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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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都有了“理想”,有想当军人、当勘探队员、当科学家、记者的;也有一个自告奋勇想当大官的,让大家讪笑了好长时间。那时的价值观与现在不太一样。比方说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嘲笑一个穿了补丁衣服的同学。
6 b' ~1 M; U F' H4 Y这个学校也许是当时北京最好的学校之一,由一机部联络,我们与苏联的一所学校建立了友好关系,互赠植物种子和礼物,参加北京市的一些外事活动,在那些外事活动中,这些淘气出了圈的家伙可是识大体,每次出发都弄得人模狗样的,也从没出过差错。苏联当时的德育与美育观念同时贯彻于教学与教育中,这些美德修养让我们终生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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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学校模仿苏联的教育,建立了幻灯室,木工课,刺绣课,我们笨手笨脚地学会的这些初级本事,也让我们得益多多。尽管当时也曾让锯子划破了手,让针扎了手,发了炎……别瞧这些小本事,让我们在以后的独立中保持了足够的自尊,在以后的国家动乱生活中,我们也经历了一些艰难,上山下乡,穷山僻壤,远离父母的时候,我们就凭这点小本事自己照顾自己,衣服破了自己补,家具自己打,鞋子再破也能够弄得体面。有一个同学大学毕业分配到处贵州山区,任着这点三脚猫工夫,他给自己打造了全套的家具,凭着这点小聪明如愿以偿地娶到了心仪的老婆。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到的,这个学校培养了学生们开创的精神和动手动脑的能力,还有我们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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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每年都搞文艺演出。这个文文静静的宁老师,还是个文艺演出的力导者。
O) S5 C9 S* c- ^- c, G她曾给我们排练出一个节目。叫“掀起你的盖头来”。
% v1 y; s" _" q+ g+ c/ O) o全班都是演员。大家先是学唱,一首很好学又很好听的歌,但那时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盖头”,更不知道这是在婚嫁中才会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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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着盖头的是两个演员,就是我和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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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秃小子,刚上后台,就被一块红布盖在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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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大家唱,我们在盖头下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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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家唱得差不多了,一群同学将我们拥到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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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唱,我们两个又是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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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家唱完了,大家“哗” 地一下,把我们的盖头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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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3 c8 O ~& p3 x O9 t1 k1 }$ M笑声,爆炸的笑声,几乎把整个礼堂的房顶都要掀翻了。
0 v0 l+ s$ u# v6 W& R& I4 O, P多少年后,我们才知道“掀起你的盖头来”,是一位远在新疆的民歌王王洛宾的作品。我们俩充当的是出嫁的新娘,我们成了全校同学的爆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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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后,我们才知道这个文文静静的宁老师,其实并不文文静静,她能用一本文文静静的书驯服一群野马,把文文静静的理性灌输到野性与莽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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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后,我们大多在自己的岗位上有了成绩,那个闹事率占了全校50%以上的家伙,成了一个在理论和实践卓有建树的、风云一时的人物。而一个小个子的同学竟然当了远在深山某重要装备基地的总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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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掀起你的盖头来”这个歌舞,应该找两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呀,怎么用我们两个秃小子呢?
/ j$ f: I) O. ~6 P+ P四十多年过去了,没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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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我跟姜阳提及此事。
1 Y+ W/ U, u/ f6 h4 ^. K' d他的太太,一边捂着嘴暗笑。
' s8 z- p3 _: A& @, o5 K" h5 e4 i3 G我们两个还是不明白,这个让我们不明白的宁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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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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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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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眼,”
8 M9 x, {( y* @8 J正处于混小子时期的我们俩,眉眼值得别人看吗?